剁下斷腿繼續戰斗，決定中國命運的一戰：58米小山包，18萬人混戰

1948年10月，遼西走廊，一座名為“塔山”的小村莊外，一場決定中國命運走向的阻擊戰，正以超乎想象的慘烈程度進行著。

為了這個小地方，在北平官邸的蔣介石給國民黨“東進兵團”司令侯鏡如緊急發了一道命令：

“即日擊破塔山，增援錦州，此戰關系黨國存亡！”

而與此同時，在錦州前線的東北野戰軍司令部，林彪則給負責塔山防線的第二兵團司令員程子華下達了那條著名的、冷峻而堅決的命令：

“我不要傷亡數字，我只要塔山！”

塔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能被國共雙方同時惦記上呢？

時間回到1948年10月，遼沈戰役即將打響。我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主力盡數南下，將錦州的范漢杰兵團守軍團團圍住，意在“關門打狗”，全殲東北之敵。故而，錦州乃是國共雙方此戰的焦點。

塔山，位于錦州與錦西之間，距錦州國民黨援軍的出發地僅一步之遙。這里無險可守，只是一個海拔僅58米的小土包，附近有百十戶人家居住。村子周邊地勢平坦低洼，村西通向高橋的地方,是一片寬約八千多米的開闊地，散布著一些高差不大的小丘陵；東邊靠著錦州灣的山包就是打漁山島，漲潮的時候是島，退潮的時候是和海岸連成一片的灘涂。

從上面的描述便可明白，塔山塔山，無塔亦無山。可就是這么一個無塔無山的無險之地，竟成為了決定解放軍與國民黨軍鹿死誰手的關鍵。之所以會釀成如此局面，根本原因便在于塔山雖小，卻是一處兵家必爭的形勝之地。

塔山距錦州15公里，距錦西4公里，離葫蘆島不過5公里，乃是國民黨侯鏡如兵團馳援錦州的必經之路，也是東北野戰軍堵住國民黨援軍的必爭之地。若塔山失守，正在攻打錦州的東北野戰軍主力將腹背受敵，整個遼沈戰役的戰略計劃將功虧一簣。于是，冥冥之中，歷史選中了這個小地方，敵我兩軍在這里進行了生與死的搏斗。

一時間，國民黨軍集結了11個師，其中包括號稱“趙子龍師”的獨立95師等精銳部隊，在海軍、空軍的火力掩護下，向我軍塔山陣地發起潮水般的猛攻。

塔山由四縱鎮守，林帥給四縱下的目標很簡單，也很殘酷，那就是必須在塔山一線死死頂住敵人增援，保證我軍主力部隊攻克錦州。

四縱司令員吳克華領命后，連日率部急行軍，于10月6日深夜至7日凌晨抵達塔山，立即開始搶修工事。但由于時間倉促和地下水位高，工事并不堅固。

好在，我軍搶先抵達塔山后，占據了“地利”。從地圖來看，塔山東臨錦州灣，西接白臺山，山與海之間最狹窄的一段，僅有十二公里寬。敵人要想通過塔山，必須通過僅有十二公里寬的過道。而我軍可將塔山堡、塔山橋、劉家屯北側高地三點作為陣地，阻擊敵人。雖然敵人有11個師10萬余人，遠超我8個師8萬余人，但敵軍在進攻時，受地形限制，不能充分展開，國軍的人數優勢就被大大減弱了。

司令員吳克華當即確立以塔山堡、塔山橋、劉家屯北側高地三點為第一線陣地的三個要點。這三點互相依托，互相支援。依靠這三點，構成前沿堅強的支撐點，以點制面，與敵周旋。在這三點中，又以扼兩錦交通咽喉、敵援錦必經之路的塔山堡，為整個防御前沿的核心，依托村落,堅固設防,以一個營的兵力堅守。

10月9日，4縱隊召開師以上干部會議進行戰前動員，口號是“死守陣地，寸土不失！”“與陣地共存亡！”各級指揮員甚至指定了代理人，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第二天拂曉，在第54軍軍長闕漢騫的指揮下，國軍以3個師的兵力，借助海空軍炮火掩護，向我軍陣地發起全線猛攻。特別是對塔山堡和鐵路橋頭堡的沖擊最為激烈。守衛這兩處的四縱12師34團戰士憑借臨時工事和頑強斗志，與敵軍展開白刃戰、拉鋸戰，多次打退國軍進攻。

戰斗首日，付出巨大傷亡的國軍硬是沒能前進一步。只是，我軍付出的傷亡同樣不小，死傷了五六百人。好在，戰前布置時，我軍采取重點設防的策略，因此大大節約了兵力，使各級部隊都掌握了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兵力作為預備隊，始終有足夠的新生力量源源不斷地投入戰斗，或補充、接替第一線部隊，或用于實施反沖擊，并能集中炮火掩護要點，支持較長時間的守備，大大增強了我軍防御的堅韌性。

由于戰斗太過慘烈，第一天我軍一線部隊就減員嚴重，12師師長江燮元決定將預備隊35團的主力調上前線。

此后的兩三天，也即10月12日、13日，是塔山阻擊戰中最殘酷的兩天。遠在北平的蔣介石已經給國民黨“東進兵團”司令侯鏡如下了死命令，讓他務必拿下塔山。

侯鏡如也適時調整部署，將麾下最精銳的獨立第95師投入戰斗，發動了規模空前的“波浪式”沖鋒。

國軍95師號稱“趙子龍師”，該師素以擅長進攻和近戰聞名，其進攻不以散兵線，而是以整營、整團的“敢死隊”形式，組成密集的沖鋒隊形，像潮水一樣一波接一波地連續沖擊我軍陣地，企圖以強大的氣勢和決死的姿態壓垮我軍！

10月14日凌晨，獨立第95師在猛烈炮火掩護下，向我軍塔山堡以東的鐵路橋頭堡和高家灘陣地發起了最為瘋狂的進攻。

很多年后，以《半夜雞叫》而聞名的軍旅作家高玉寶回憶起那一天，依然老淚縱橫。

那一天，由于新上來的這股國軍不顧傷亡，反復沖擊。我軍第10師、第12師的戰士們依托殘破的工事，陷入了苦戰。隨著戰斗至最危急關頭，35團團長江海只能不斷調動預備隊上陣。

高寶玉那時是35團的一名通信員。即使過去了很久，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時場景。那天下午3點，團長江海大聲喊高玉寶：

“小高，小高，你到山后把9連調上來，到6號陣地，上邊沒有人了。”

高玉寶跑到山后的小村子里找到9連，把團長的命令告訴了他們。在奔赴絕境般的6號陣地前，9連指導員登上土臺，舉著高粱餅對全連喊道：

“同志們，這是我們最后一頓飯了，大家要吃飽。”

說完，他將餅子全部塞進嘴里，高喊一聲：

“出發！”

戰斗打到第6天中午，團長江海又一次呼喊高玉寶：“小高，小高，你去后山把警衛連帶上來，6號陣地上又沒人了。”

高寶玉心里明白，九連兩百多號人上去短短一天時間，就全沒了……現在又要調動警衛連，把這最后能調的一支部隊也派出去，那就意味著35團真的快拼光了。

戰場沒有那么多時間留給高寶玉傷春悲秋，他立刻去了后山，和團參謀一起帶著警衛連向6號陣地趕去。

在離陣地五百米處，就在一個加強營的敵人再次沖向6號陣地時，高寶玉透過望遠鏡看到了讓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畫面。

一名左腿已被炸斷、僅剩皮肉相連的戰士，從彈坑中艱難爬出，想抓住前方的機槍。斷腿卻被樹墩掛住。面對洶涌而上的敵人，這名戰士，他竟然用刺刀毅然剁下自己的斷腿，奮力扔向敵群，大喊：

“你們來吧，老子跟你拼了！”

敵人似乎也被這決絕的一幕震懾，瞬間愣住。那名斷腿戰士利用這寶貴的幾秒鐘，抓過機槍，向敵人猛烈掃射。同時，他從彈坑中拉出一位頭部重傷、雙目已瞎的戰友，將他的手放在子彈鏈上。雙目失明的戰友立刻會意，默契地擔任起副射手，為他壓子彈。

陣地上，機槍再次怒吼！正是這用血肉換來的幾分鐘，為增援的警衛連贏得了時間，守住了搖搖欲墜的六號陣地防線。

團參謀長帶著警衛連沖上陣地后，緊緊抱住這兩名戰士，要抬他們下去，但他們堅持互相攙扶著，自己爬下陣地。“他們都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高玉寶沉痛地說。

就在塔山血肉橫飛的同時，10月14日，東北野戰軍對錦州發起總攻。31個小時后，錦州解放，東北大門被牢牢關上。國民黨學者事后長嘆：

“黨國之敗，敗于塔山。”

這話實在不假，若沒有塔山陣地的死守，錦州攻堅也難以順利進行。

整場塔山阻擊戰，從10月10日打響，至10月15日錦州解放基本結束，共持續了六天六夜。最終，我軍以傷亡3000余人的代價，斃傷敵軍7000余人，創造了阻擊戰史上的奇跡。

塔山塔山，無塔亦無山，我軍卻在此筑起了一座比山更堅不可摧的血肉長城。那位無名戰士擲出的，不僅是一條斷腿，更是我人民解放軍“人在陣地在”的鋼鐵意志。六天六夜里，像六號陣地那樣的壯烈景象一次又一次地上演。我軍陣地多次被敵軍部分突破，又多次被我軍英勇的反沖擊奪回，真是難以想象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