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不談風花雪月,來聊點硬核的——體制的設計、權力的分配,以及人性在其中如何被精準拿捏。
一提到魏晉,大家腦子里馬上會蹦出那句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可不是一句簡單的文藝感慨,它背后藏著一個震撼人心的事實:曾經,世家大族的權力,是能跟皇權“并駕齊驅”的。比如“王與馬共天下”說的就是瑯琊王氏和東晉的司馬家共同執掌天下。
為什么這幫士族能牛成這樣?根子就在于曹魏搞出來的那個選官制度——九品中正制。
不理解這個制度,你就理解不了中國歷史上最頂級的“存量博弈”是如何展開的。
? 切入點:地緣與體制的“硬約束”
先看看當時的“棋盤”有多爛。
東漢末年,黃巾起義之后,戰亂不斷,饑荒頻繁,人民迫于生計,流離失所,遠走他鄉。這意味著什么?**“人員流動性”這個關鍵指標爆炸了。老百姓為了活命,天南海北地跑,地方上的戶籍和“人才數據庫”**徹底亂套。
在九品中正制出現前,兩漢靠的是察舉制。察舉制中的察舉指的是考察和舉薦,這是兩漢最主要的選官方式。
察舉制,簡單說,就是地方長官(郡守、國相)每年都要考察本地人才,并向朝廷舉薦。這套系統在和平時期能用,但它有一個致命的**“硬約束”:為了防止地方勢力坐大,朝廷一般會實行“回避制”**,郡國長官一般都是外人、外地人來當。
問題來了:一個外地空降的“郡國CEO”,任期又短,在人員流動頻繁的戰亂年代,他怎么可能在短期內摸清本地誰是真人才、誰是“PPT高手”? 當地戶口都跑光了,他去查誰?這是選官制度的“內卷”!
“處理政務急需人才”,可“眼前這種混亂的情況下,該如何網羅人才?” 這就是擺在各路諸侯面前,一個無法繞開的“職場困境”。
?? 核心矛盾:利益鏈條的重新構造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去世,曹丕繼任魏王。時任尚書的陳群提出了他的解決方案:九品官人法,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九品中正制。
這套機制最騷的地方在于,它直接解決了戰亂時期“人才信息不對稱”的問題,但同時也留下了一個致命的后門。
- 誰來評?不再是空降的外地官員,而是由在中央任職的“朱府公卿及臺省郎立”來兼任**“中正”**。中正負責對與自己同鄉的人士進行鑒別。通俗點講,就是讓“本地老鄉”來給“本地老鄉”打分。
- 評什么?人物被劃分為九個品級(上上、上中、上下等九個品級)。隸部會根據中正確定的品級,為這些人才授予對應的官職。
- 權力轉移:在察舉制下,官員政績的考核一般交由尚書臺中的隸部尚書負責。但在九品中正制下,無論是在職官員還是未出仕的人士,依然由中正進行評審。尚書臺根據中正的評審結果,對官員進行相應的升遷或者貶處。
看到了嗎?評審官員政績的權力,已經由“董事長親信”(尚書臺)轉移到了“各個州郡有名望的士人”(中正)手中。
權力交割,一錘定音。
?? 人物心理:曹丕的恐懼與司馬家的“降維打擊”
現在我們來做一次“職場還原”。
曹丕(董事長):他要解決人才饑渴的“現金流”問題,但他最大的“核心訴求”是“合法性”。他急于稱帝,從曹魏手里接過天下,必須獲得地方頂級豪族(士族)的“信用背書”。
陳群出身名門望族穎川陳氏。他的方案,是最大化保障豪門士族的利益。曹丕心知肚明,但為了爭取氏族的支持,他選擇了“妥協”,向氏族“讓渡了部分權力”,用官員的選舉和處置權,換來了皇位。
他大概是計劃在稱帝之后,再把這些權力奪回來。——一個典型的“先上車后補票”思維。
但歷史的殘酷告訴我們:權力一旦放出去,往往就很難再收回來了。
這個制度的致命缺陷是:中正的評價標準不規范。吏部以前是看“工作匯報”(政績),中正現在看的是“跟民間流行的人物品評差不多”的主觀評價。
《中國歷代官制》一針見血:中正評級,主要是先考慮其祖先做過什么大官,有幾代人做過官,這叫“家事”(或成品),本人才德基本不被重視。
西晉大臣劉毅一句話,就把它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卒。”
這就是“贏家通吃”的鐵律。中正本身就出身于氏族,他們自然傾向于給自己以及親近的同僚做出更好的評價。高官顯貴通過壟斷高階官職,讓這種權力“世代相傳”,由此逐漸發展成世襲的門閥士族。
曹丕和他的兒子曹睿都試圖改革,奪回權力。曹睿甚至想制定“官員考核法”,想從士族手里拿回“官員考核權”(KPI制定權)。結果呢?
“遭到了強烈的阻撓”,這件事討論了很久都沒有定論,官員考核一事最終沒有得到執行。有歷史學家推測,曹睿可能不是死于疾病,反而更有可能是被毒死的,或許正是因為他固執的想要奪回官員考核權,觸犯了氏族集團的“核心利益”,最終釀成了殺身之禍。
而司馬家,正是利用這個九品中正制,完成了對曹魏政權的“降維打擊”。在逐步篡權的過程中,司馬家族得到了其他氏族的支持。所以等他們上位后,不僅無力做出改革,反而還要**“回報世家大族”,向他們“讓渡更多的權利”**。
門閥士族勢力的巔峰,也就這樣來了。
經濟視角:代價與社會“沉沒成本”
九品中正制在動蕩時期,確實解決了“人才的燃眉之急”。這是一個“權宜之計”。
但它的經濟學代價是巨大的:
- 人才選拔的效率大降: 選官看“家事”而不是“才德”。這本質上是將國家管理系統的“人才輸入端”做了物理閹割。
- 社會階層的固化:寒門徹底失去上升通道。這叫“內卷”到極致——寒門士子拼命努力,也干不過高門的“一個好爹”。
- 皇權的透支:曹丕為了稱帝而透支了皇權,交出了官員選舉和考核權。皇權的基本盤被士族分食,最終導致了曹魏被司馬家取代,而晉朝的皇帝甚至成了門閥集團的“打工仔”。
最可怕的是,當一個體制的“沉沒成本”太高時,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它錯了,也改不動。皇帝想改?等著被“清盤”吧。士族想改?那不是斷自己的香火嗎?
歷史的底層邏輯,從來不是簡單的道德譴責。
九品中正制的創立者陳群,并不是一個“壞人”,他只是一個精明的“職業經理人”,在亂世中給自己的**“基本盤”(士族)設計了一個最穩固的“護城河”。
而曹丕,也不是一個“傻子”,他是一個權力饑渴的“創業者”,用未來的主權,換取了當下的合法性。他以為自己能做“時間的朋友”,沒想到體制的反噬遠超他的想象。
權力的核心,永遠不是寫在紙上的法律,而是對“人事權”的掌握。誰能決定誰上誰下,誰就能擁有這個世界的最終解釋權。
所以,當我們談論歷史時,不妨問自己一句:在你自己的“職場”里,你的KPI是由誰來制定的?這背后,又藏著誰的利益算計?看懂了這個,你就看懂了九品中正制,也看懂了你身邊的世界。
想要了解更多關于司馬家是如何進一步“割讓”權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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