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丨美國向烏克蘭強加了一份混亂不堪、骯臟不堪的“和平計劃”

America has dumped a messy, sordid “peace plan” on Ukraine

澤連斯基別無選擇，只能配合，試圖改善

2025年11月20日，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在基輔與美國陸軍部長丹尼爾·德里斯科爾會晤。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

2025年11月21日 基輔

11月20日，五角大樓官員飛抵基輔，向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提交了一份此前數周秘密醞釀、被大肆炒作的和平提案。盡管各方簡報和泄密消息紛至沓來，但該文件的真實性質仍不明朗：它究竟是一份全面計劃、未來談判的路線圖，還只是一份初步的頭腦風暴草稿？然而，一位駐基輔的美國官員表示，美方將“積極”推進該方案；甚至有人暗示，烏克蘭這位處境艱難的總統可能在11月27日感恩節前就被迫簽署某個版本。目前這份工作文件源自唐納德·特朗普特使史蒂夫·威特科夫與弗拉基米爾·普京特使基里爾·德米特里耶夫之間的會談，看起來像是俄美雙方主張的大雜燴。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宮的高級消息人士稱，其中某些措辭“相當荒謬”，但該文件“很可能獲得克里姆林宮的青睞”。

這并不奇怪。該提案為俄羅斯提供了大量甜頭：取消西方制裁；重新接納其加入八國集團（G8）；事實上承認其對所占領土的控制權；還將烏克蘭頓巴斯地區大片設防堅固的領土拱手相送——這些地區俄羅斯在過去11年多的時間里一直試圖征服卻始終未能得逞。而烏克蘭得到的幾乎全是懲罰性條款：其軍隊規模將削減至60萬人，比目前兵力減少約25%；國家必須接受永久中立地位，放棄加入北約；原本指定用于戰爭賠償的被凍結俄羅斯資產，部分將被轉用于一項由美俄共同主導的新基金；該計劃還禁止北約部隊駐扎烏克蘭領土，從而否決了歐洲過去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籌劃的保障部隊部署。值得注意的是，當前文本對俄羅斯方面未施加任何軍事限制。一名烏克蘭高級官員形容這份文件是2022年3月曾草擬過的伊斯坦布爾協議的“劣化版”——當年那份協議給予俄羅斯的烏克蘭領土還要更少。

情況本可能更糟。相比11月19日泄露給媒體的早期草案（明顯帶有德米特里耶夫更深的印記），當前版本已有改進。據信，這得益于美國國務卿馬爾科·盧比奧的介入，他對最初方案僅給予了冷淡支持。然而，最大的改動——即承諾若俄羅斯再次發動攻擊，將向烏克蘭提供類似北約《第五條》的安全保障——其實際意義遠不如表面看起來那么重要。很少有烏克蘭人相信特朗普會在未來履行此類承諾，畢竟在過去十個月里，他已多次以停止援助為要挾，對烏克蘭進行反復勒索和威脅。仿佛為了強調這一點，11月21日，美國高級官員暗示，如果澤連斯基不接受該提案條款，美國可能會切斷對烏至關重要的戰場情報支援。

從基輔的角度看，該提案既具懲罰性又不切實際。它要求協議簽署后100天內在烏克蘭舉行新選舉，但如果澤連斯基接受這樣的協議，他恐怕連100天都撐不到。很難想象他能說服烏克蘭議會批準這樣一份協議。其中一些條款極具爭議，甚至可能引發大規模抗議。事實上，這或許正是俄羅斯的意圖。該計劃與2015年的《明斯克協議》有著明顯的相似之處——當年那份協議凍結了始于2014年俄羅斯入侵克里米亞和頓巴斯的沖突，但交戰雙方本就無意讓其長久維持。

時機尤其顯得冷酷無情。就在澤連斯基正努力控制一場巨大的腐敗丑聞之際，美國人卻在此刻拋出了這份新提案。近日曝光的一起涉及國有核能公司Energoatom的1億美元洗錢和賄賂案，已成為自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以來總統面臨的最大危機。他的兩名高級談判代表正奮力保住職位，尤其容易受到美方施壓。美國偏偏選擇此時公布該計劃，恐怕并非巧合。

烏克蘭并非唯一可能被特朗普混亂構想碾壓的一方。據各方說法，歐洲盟友對該提案完全措手不及，因為方案中根本沒有賦予他們除掏錢以外的任何角色。例如，歐洲被要求為烏克蘭重建出資1000億美元，而美國則宣稱有權獲得重建投資利潤的一半，并取得烏克蘭利潤豐厚的天然氣基礎設施股份。歐洲目前有限的影響力，仍是烏克蘭抵抗美國最苛刻條件的最佳希望；此外，華盛頓也有一批同情烏克蘭的參議員。但若歐盟希望繼續參與談判進程，就必須比以往更快、更果斷地采取行動。多年來，歐盟一直在是否沒收2350億美元被凍結俄羅斯資產的問題上猶豫不決，而如今特朗普顯然對此垂涎三尺。

迄今為止，烏克蘭總統一直淡化這份美國文件，稱其僅為“特朗普的愿景”，有待烏方談判代表修改。但他正走在鋼絲上。澤連斯基幾乎沒有選擇，只能正式歡迎該提案并繼續與美方對話。人們擔心的是，美國總統很快會對他施加更大壓力。同時，克里姆林宮也將有機會提出修改意見，從而設置新的陷阱。一位烏克蘭高級官員直言：“就目前而言，這份草案根本行不通。”

烏克蘭的談判地位取決于其穩定自身局勢的能力。只要俄軍仍在推進、國內政局持續混亂，烏克蘭就無法有效捍衛自身利益。過去兩個月，前線變化速度之快超過此前兩年中的任何時候，原因在于烏軍嚴重缺乏步兵，以及俄軍無人機數量激增。后方，烏克蘭能源系統遭受重創，極度依賴尚存的核電站，而冬天才剛剛開始。“眼下，我們勉強還能撐住，”一位烏克蘭情報人士表示，“但兩個月后呢？到那時，擺在桌上的協議也不會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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