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鎮有個叫王福的男子,年輕時運氣好,跟著人跑了幾年買賣,攢下些銀錢,回村蓋了三間大瓦房,娶了鄰村柳家的閨女柳虹。
柳虹娘家殷實,她又是家中獨女,出嫁時陪送了不少嫁妝。
剛過門那會兒,柳虹生得白嫩水靈,十指不沾陽春水,說話輕聲細語,見人就笑,兩個酒窩甜得能醉人。
王福那時意氣風發,覺得這輩子算是走上坦途了。
誰知這王福的運氣就像那夏日的雷陣雨,來得猛去得快。
成親不到兩年,他與人合伙做生意賠了個底朝天,連那三間大瓦房都抵押了出去。
小兩口只好搬到鎮子西頭的一處舊屋里住下。
這窮日子難熬啊。
柳虹從富家女變成窮媳婦,起初也沒埋怨什么,照樣起早貪黑地操持家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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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下來,原本白嫩的皮膚變得粗糙暗黃,手上全是老繭,身子瘦得像根柴,一陣風都能吹倒。
更讓人發愁的是,成親這些年,她肚子一直沒動靜。
這天,王福的發小陳貴從外地經商回來。
陳貴和王福光屁股一起長大,后來出門做生意,少有回鄉。
王福成親時,他特地趕回來喝喜酒,見過柳虹一面。
這回返鄉,他帶著禮物徑直去了王福從前住的地方,卻撲了個空。
打聽一番后,才在鎮西頭找到了王福現在的住處。
陳貴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看見院里有個婦人正在打水。
那婦人面色蠟黃,頭發枯黃,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正吃力地提著水桶。
“這位大嫂,請問王福是住這兒嗎?”陳貴客氣地問道。
那婦人抬起頭,瞇著眼打量他:“貴子?是你嗎?”
陳貴疑惑:這婦人怎么認得自己?
正愣神間,王福從外面回來了。
陳貴一把將他拉到院外墻角,板著臉道:
“福哥,咱哥倆從小一起長大,我可不能看著你走歪路!屋里那婦人是誰?莫不是你在外頭養的小老婆?你可不能對不起柳嫂子啊!”
王福先是一愣,隨后苦笑道:“貴子,你胡說什么呢!那就是柳虹啊!我家道中落,搬到這里已有三年了。柳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這才變成這副模樣...”
陳貴聽了,鼻子一酸,眼眶都紅了:“什么?那是柳嫂子?當初那么秀氣的姑娘,跟著你才幾年,怎么就、就變成這樣了?簡直換了個人啊!”
他捶了王福一拳,“你這日子是怎么過的?”
王福羞愧地低下頭:“我也不想啊,可運氣背,做什么賠什么,掙不到錢...”
兩人說話間,沒留意墻后有個長舌婦李嬸正豎著耳朵偷聽。
這李嬸是鎮上有名的快嘴,什么事讓她聽見,不出半日就能傳遍四鄰八鄉。
果不其然,第二天,“王福養小老婆”的閑話就傳開了。
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離譜。
有人說王福口味重,養小老婆也不挑一挑長相;有人說那小老婆又黑又瘦,黃臉婆一個,還不如原配好看;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親眼見過王福帶著兩個婦人上街...
這些風言風語很快傳到了柳虹耳朵里。
要是一般婦人,早就氣得跳腳了,可柳虹聽后卻不生氣,反倒冷笑一聲:
“我倒是盼著他有養小老婆的本事,可惜連正房都快養不活了!”
柳虹脾氣其實不太好。
這些年家境敗落,她沒少為錢的事跟王福吵架。
倒不是嫌他窮,而是氣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家里窮得叮當響,王福還總為了所謂的“人脈關系”,隔三差五請人吃飯,還搶著付賬。
錢沒賺多少,全搭進飯館里了,自家卻吃糠咽菜。
為這事,柳虹沒少跟他置氣。王福每次都是當面認錯,背后照舊。
這天更離譜,他居然請人去鎮上最大的酒樓“醉仙樓”大吃一頓。
這一頓的花費,夠他們夫妻倆過一個月的!
柳虹得知后,氣得當場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臨走前撂下話:“這日子沒法過了!你跟你的酒肉朋友過去吧!”
王福這才慌了神,第二天背著捆柴火,學著古書里“負荊請罪”的樣子,到岳父家門前請罪。
雖不是真正的荊棘,扎人不疼,但這架勢足夠引人注目。鄰居們紛紛跑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可柳虹鐵了心不理他,不讓父母放他進門。王福在門外站了大半天,見實在沒用,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正好陳貴還沒離開鎮上,王福便去找他訴苦。
兩杯酒下肚,王福唉聲嘆氣:“我是真沒轍了!你嫂子這次是真生氣了,連門都不讓我進。”
陳貴搖搖頭:“福哥,不是我說你,你這腦子就是轉不過彎來。哄女人不就那幾樣嗎?你看嫂子嫁給你后,可曾好好打扮過?胭脂水粉、衣裙首飾,你給買過幾樣?”
王福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這些。
仔細回想,柳虹的衣物少得可憐,穿的還是幾年前的舊款式;一盒胭脂還是出嫁時帶來的,早就干裂不能用了;首飾就更別提了,就一支木簪,還是他當年親手刻的,不花錢。
好好一個清秀姑娘,跟著他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反倒被生活磨搓成黃臉婆,連老朋友都認不出來了。
王福越想越愧疚,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彌補一下。
可錢從哪來?
他正發愁,沒想到過了幾天,做工的老板突然提前發了工錢,還比往常多給了不少,說是感念他前段時間幫忙促成的一樁大單。
王福捧著沉甸甸的錢袋,喜出望外。
他興沖沖地跑到布莊,想給柳虹做一套時興衣裳。
老板娘熱情地給他推薦了一匹上好的綢緞,價格貴得嚇人。
王福正要掏錢,老板娘問:“夫人穿什么尺寸?”
這一問把王福問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竟說不出柳虹的身量尺寸。
老板娘笑道:“做衣裳不知尺寸可不行,要不您回去問問再來?”
王福不好意思上岳家問,轉頭去了銀樓。
掌柜的拿出一個精致的銀鐲子,上面雕著并蒂蓮,做工精細。
王福一看就相中了,一問價錢,比衣裳還貴,要花去他剛到手工錢的一大半。
他猶豫再三,一咬牙還是買了。心想:貴就貴吧,這些年委屈媳婦了,也該讓她高興高興。
回到家,王福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又去市場買了肉和菜,親自下廚做了幾道柳虹愛吃的菜。
一切準備妥當,他才去岳父家請柳虹回來。
柳虹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見王福誠心誠意來接,便跟著回了家。
一進門,看見桌上擺著熱乎乎的飯菜,旁邊還放著一個精致的木盒,她愣住了。
“這是什么?”柳虹問道。
“打開看看,送給你的。”王福笑著說。
柳虹打開木盒,看見那個銀鐲子,驚呆了。
她拿起鐲子仔細端詳,又驚又喜,但隨即臉色一沉:“你這敗家子!這得花多少錢啊?夠咱們吃一年半載的了!明天就去退掉!”
王福也不慌,慢悠悠地說:“退是可以退,不過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陪你去退便是。”
第二天一早,柳虹拉著王福去銀樓退貨。
掌柜的一見他們進來,就笑著迎上來:“怎么樣,夫人可喜歡這鐲子?”
柳虹道:“喜歡是喜歡,但太貴重了,我們小戶人家用不起,想退掉。”
掌柜的連忙擺手:“這可退不得!這鐲子是按‘百年好合’的意頭特制的,退貨不吉利。再說,銀鐲養人,夫人戴著只會給家里帶來好運道...”
掌柜的巧舌如簧,一番話說得柳虹猶豫起來。
王福趁機道:“既然退不了,那就留著吧。這些年,你跟著我受苦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柳虹嘆了口氣,只好把鐲子收起來。
臨走時,王福悄悄回頭,對掌柜眨了眨眼。
原來,昨日柳虹表示要退貨后,王福就悄悄先跑了一趟銀樓,跟掌柜的打點好了,第二天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退貨。
回到家,柳虹嘴上還念叨著“不值得”、“太貴了”,但女人哪有不愛漂亮首飾的。
她越看那鐲子越喜歡,不時拿起來端詳,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晚上,柳虹對王福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那掌柜的串通好了在我面前演戲是不是?”
王福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柳虹笑道:“夫妻這么多年,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還想瞞我,這回就饒了你。”
王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這不是怕你真不肯要嘛...”
柳虹嘆了口氣,語氣柔和了許多:“我知道你要面子,可咱們現在這光景,實在經不起你那么大手腳。以后請人吃飯,量力而行,別總是搶著付賬,行嗎?”
“行,行,我都聽你的!”王福連連點頭。
柳虹又說道:“其實我不是真生你的氣,是心疼你。你看你,為了那點人脈關系,自己省吃儉用,身子都熬壞了。咱們窮就窮點,只要夫妻同心,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王福握著柳虹的手,看著她腕上那枚銀鐲,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許多。
從此以后,王福依然要面子,但學會了量力而行;柳虹依然精打細算,但不再為一點小事斤斤計較。
鎮上的人偶爾還會拿“王福的小老婆”開玩笑,不過這時夫妻倆都會相視一笑,不再放在心上。
日子就這么磕磕絆絆地過著,雖然不富裕,但夫妻間的理解和體貼卻比從前更多了。
有一天,陳貴又回鄉探親,特地來看望王福夫婦。
一進門,他驚訝地發現柳虹氣色好了許多,臉上有了血色,身上穿著半新的衣裳,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雖然比不上新婚時的水靈,但比上次見面時年輕了不少。
“嫂子這是...”陳貴疑惑地看著王福。
王福笑道:“還是你那句話點醒了我。女人啊,是需要疼的。我現在掙了錢,第一件事就是給媳婦添置點東西,不再亂花了。”
柳虹在一旁笑道:“你別聽他說的那么好聽,上月還請人吃飯差點把錢花光呢!不過比以前好多了,知道跟家里商量了。”
陳貴看著這對夫妻,感慨道:“看來是我多慮了,你們這不過得挺好嘛!”
柳虹舉起手腕,露出那個銀鐲子:“還得謝謝你呢,幫著他出主意哄我開心。”
三人都笑了起來。
其實啊,老夫老妻過日子,哪有不磕磕絆絆的?重要的是磕絆之后,還能互相理解,彼此珍惜。
這道理,看似簡單,卻要多少夫妻用大半輩子才能明白。
如今在王福家,偶爾還能聽到柳虹的數落聲,但語氣里多了幾分柔情;王福依然有時會犯糊涂,但總會及時回頭。
那枚銀鐲子柳虹一直戴著,后來王福生意有了起色,給她買了更貴重的首飾,她也從未摘下。
她說,那是她收到過最好的禮物,不是因為貴重,而是因為送禮物的人終于開了竅,懂得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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