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華 ‖ 黃河母親（組詩）

【作者簡介】翼華，本名王保義。軍旅詩人、作家。陜西省涇陽縣人。蘭州大學中文系畢業。長期在甘肅從戎、工作，現居蘭州市。自上世紀七十年代發表作品，曾在全國省級以上文學報刊發表詩作兩千多首。著有詩集《第三座駝峰》、《潛藏在肉體深處的靈魂》、《季節深處》、《遠方的驛站》、《紅塵深處》、《深秋的楓葉》、《雪之韻》、《時間經緯》(合集)、《依然漂泊》、《飄不遠的云》、《愛的泣唱》(散文詩集)、《沉吟滄桑》、《淡泊余暉》、巜浮云與落葉之間》和長篇小說《愛的天堂》等。

遇見，即為福祉

蒲公英穿什么鞋子。她有翅膀，她有飛翔的夢。——流河

黃河母親

作者：翼華 原創

A

那位摯戀黃河的女雕塑家

丈量心與河的距離

也丈量河與女性的距離

也許她以自己的裸體為模特

對著鏡子反復追問

女性身姿最柔的曲線

該如何托住一條河的重量？

她臨摹戈雅畫筆里的靈動＊

又拾起普拉克西特列斯刻刀的溫情＊

一座雕像不會憑空生長

它藏著女雕塑家奇妙而平靜的靈感

還有柔韌且有力的手指

和刻刀在掌心的溫度

以及她與那條河

靈魂的共鳴

B

當雕像立在刻著水線的基座上

那水線，是黃河沉淀千年的厚度

她以強韌的臂掖挺著頭顱

像托起一座凝著晨光的山峰

披發從肩頭垂落，絲縷如細流奔涌

竟在直立的石上，匯成了河的模樣

我凝眸她東方女性的臉龐

鼻梁挺直，臉頰豐腴

微啟的嘴唇，欲言又止

那是藏在骨血里的矜持

眼波里盛著神性的光

輕輕落向懷中

護守著的安祥的孩子

一只麻雀停在她腳邊

她的目光仍像浸了星光

仿佛無數顆星辰

在瞳孔里磨成溫潤的卵石

而她的沉默，是另一條地下河的開始

C

扎陵湖與鄂陵湖清爽的光澤

從她胸口緩緩隆起

讓前來駐足的人

恍若沉入澄澈的乳香

我凝望著，縮成一滴水

沿著她的脈絡逆流

回到巴顏喀拉雪峰的童年

忘記那一片汪洋的化石

在魚化石的紋理，閱讀地殼的變遷

風從她腹部掠過，裹著陽光與雨

熨紅岸邊孩子的臉

也催綠黃土坡的麥子

馬蹄踏過草甸，驚起河鷗

羽毛沾著浪花，飄進城市的晨曦

她腿彎緊繃如弓

仿佛壺口瀑布，噴涌出

震徹千年的雷鳴

而她的身軀始終是流動的

帶著五千年的波濤

滋養著黃土地

腳趾指向的地方，是蔚藍的海

海之外，是更遼闊的蒼穹

D

有棱有角的石頭，壘成黃河的雕像

成為一個民族的精神圖騰

石上的鑿痕是血與火的碰撞

在每一次泛濫與改道后，學會寬容

黃河從不是碑上僵冷的文字

也不是典籍里泛黃的軼事

浪花飄起帳篷上的炊煙

卷起黃土高坡的麥浪

夕陽下，歸舟犁開的金波

播種顆顆閃亮的星辰

當風掠過雕像的發梢

石頭上的紋路流成文明的年輪

每朵浪花擁簇著母親的名字

母親的每一滴淚水

都是信仰的種子

E

黎明的陽光抹去陳舊的時光

我捧著一束康乃馨

獻給那個讓石頭活過來的人

她揉捏泥土的手勢

多像女媧摶土時的溫柔

把補天的五色石，嵌入黃河的脈搏

也把自己虔誠的靈魂

雕成東方的女神

既有水的柔情，也有水的壯闊

我望著雕像，恍惚如那個幸福的孩子

靜靜依偎在母親身旁

且把情思貼進心底最軟的位置

直到血脈里，流淌新的支脈

2025年10月20日初稿

10月23日改定

＊戈雅:弗朗西斯科·何塞·德·戈雅，西班牙浪漫主義畫派畫家。

＊普拉克西特列斯:古希臘古典后期雕塑家。

(作者：翼華2025-11-14發于現代詩歌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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