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船長與船
我今年四十五歲,沒結(jié)過婚,自然也無兒無女。年輕時拼事業(yè),等回過神來,已經(jīng)錯過了最好的年華。好在這些年的打拼沒有白費,我經(jīng)營著一家小公司,名下有兩套房產(chǎn),還有一筆不算少的存款。在旁人眼里,我是個典型的“鉆石王老五”,只是這“老五”前面,得加上“孤寡”二字。
人到了這個年紀,難免會考慮身后事。我父母早已過世,唯一的親人是大哥一家。大哥是個老實巴交的工人,大嫂是家庭主婦,他們有個兒子,也就是我的侄子小濤,今年十四歲。從小到大,我把小濤當親兒子看待。他小時候的玩具、衣服,幾乎都是我包辦的;他上學,我出錢給他報最好的補習班;大哥家換房子,我二話不說掏了二十萬首付。我心里盤算著,將來我老了,動不了了,這孩子總能念著這份情,時常來看看我,給我端杯水,也就知足了。
為此,我甚至早早立下了遺囑,經(jīng)過公證,放在書房的保險柜里。里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名下的大部分財產(chǎn),包括那套地段最好的學區(qū)房和百分之七十的存款,留給侄子小濤;剩下的房產(chǎn)和存款,留給大哥大嫂養(yǎng)老。
我把這份遺囑看作是一種情感的寄托和未來的保障。每次看到小濤,我心里都有一份隱秘的欣慰,覺得自己的晚年,總算有了著落。
上個周末,是家庭聚餐的日子。一大家子人聚在大哥家里,熱熱鬧鬧的。飯桌上,親戚們難免又聊起我的終身大事。大嫂半開玩笑地說:“老二啊,你這條件,找個伴兒還不容易?趕緊找一個,老了也有個照應(yīng)。”
我笑著搖搖頭:“算了,一個人過慣了,清凈。”
這時,正在埋頭打游戲的小濤,突然抬起頭,插了一句嘴,語氣帶著他這個年紀特有的、未經(jīng)世事的直白和殘忍:
“小叔,你怕什么!你不是還有我嗎?等你老得動不了了,我就把你送到最好的養(yǎng)老院去!保證不讓你餓著!”
他話音剛落,滿桌的親戚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你看這孩子,人小鬼大,想得還挺周到!”大嫂笑得前仰后合。
“就是,還知道送最好的養(yǎng)老院呢!小濤,算你小子有良心!”大哥也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腦袋。
“現(xiàn)在的小孩啊,想法就是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咯!”其他親戚也紛紛附和,都覺得這只是孩子一句天真無邪的玩笑話。
在一片歡樂的、認為這只是童言無忌的海洋里,我獨自一人,如墜冰窟。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像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模糊不清,只有小濤那清脆又理所當然的聲音,和他臉上那混不在意、甚至帶著點施舍意味的表情,在我眼前無限放大。
童言無忌?
不,我聽到的不是無忌的童言,而是最真實、最不加掩飾的人性!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已經(jīng)具備了完整的認知能力。他能說出這樣的話,絕對不是憑空想象!這背后,一定是他日常生活的環(huán)境中,潛移默化接收到的信息!他聽過類似的言論,并且深以為然,才會在這樣一個公開場合,如此自然、甚至帶著點“看我多懂事”的意味說出來。
“送到養(yǎng)老院去!”
“保證不讓你餓著!”
這幾個關(guān)鍵詞,像一把把燒紅的鐵錐,狠狠扎進我的心里,疼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
我瞬間聯(lián)想到了很多細節(jié)。大哥大嫂有時會半開玩笑地說:“還是你有本事,攢下這么多家業(yè),以后都是小濤的福氣。” 嫂子也曾無意中提過:“現(xiàn)在那些高端養(yǎng)老院條件可好了,比在家舒服多了,還有專人伺候。”……以前我只當是閑話,從未往心里去。但現(xiàn)在,把這些碎片和小濤今天的話串聯(lián)起來,一幅清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圖景,呈現(xiàn)在了我眼前。
他們,或許早就在心里,為我規(guī)劃好了“歸宿”——繼承我的財產(chǎn),然后,像處理一件廢舊物品一樣,把我送到一個“不添麻煩”的地方去,美其名曰“最好的養(yǎng)老院”。而我一直以來傾心付出的侄子,在這個規(guī)劃里,扮演著理所當然的繼承者和執(zhí)行者的角色。
我所珍視的親情,我所規(guī)劃的晚年依靠,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可笑和一廂情愿。我以為是在投資親情,殊不知,在別人眼里,我只是一棵即將被砍伐的搖錢樹,一個需要被“安排”掉的麻煩。
那陣陣哄笑聲,像針一樣扎在我的耳朵里。我坐在那里,渾身冰冷,臉上努力維持著最后一絲體面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剩下的聚餐時間,我是怎么熬過來的,我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了。
聚餐一結(jié)束,我?guī)缀跏翘与x了大哥家。回到我自己那套空曠冷清的大房子里,我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黑暗中,只有窗外透進來的零星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
小濤那句話,和他那張?zhí)煺嬗謿埲痰哪槪谖夷X海里反復(fù)播放。
我起身,走到書房的保險柜前,輸入密碼,打開了它。里面,那份厚厚的、經(jīng)過公證的遺囑,安靜地躺在那里。我把它拿出來,摩挲著光滑的封面。
這里面的每一個字,都曾代表著我對我所謂的“家人”最深的信任和期許。而現(xiàn)在,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我沒有絲毫猶豫,抓住遺囑的兩邊,用力一撕!厚厚的紙張發(fā)出刺耳的“刺啦”聲,從中間裂開。我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它變成一堆無法拼湊的碎片。我把這些碎片扔進書桌旁的碎紙機,看著它們被鋒利的刀片吞噬、切割,最終化為細小的紙屑。
做完這一切,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以及一種冰冷的決絕。
第二天,我直接聯(lián)系了我的律師。我告訴他,我要重新立遺囑。新的遺囑里,我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將成立一個信托基金,用于資助貧困地區(qū)的教育醫(yī)療事業(yè)。而我的大哥一家,將不再繼承我一分一毫。
律師確認了好幾次,問我是否想清楚了。我回答得異常平靜和堅定:“想清楚了。非常清楚。”
大哥后來似乎聽到了風聲,打電話來,語氣帶著不解和一絲焦急:“老二,我聽人說……你要改遺囑?是不是因為小濤那天胡說八道?他就是個孩子,不懂事,你跟他計較什么?”
我握著電話,聽著那頭熟悉的聲音,心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情,只剩下了一片平靜的荒蕪。
“哥,”我打斷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十四歲,不小了。孩子的話,往往才是真心話。”
我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我的東西,以后還是我自己的。怎么安排,就不勞你們費心了。至于養(yǎng)老院……”
我冷笑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是的,我的晚年,或許最終仍免不了與養(yǎng)老院為伴。但至少,那將是我用自己的錢,自己做的選擇,住我自己選擇的養(yǎng)老院,而不是被人像清理垃圾一樣,“安排”進去,還美其名曰“最好的”。
那兩套房產(chǎn)和我的積蓄,將是我未來安身立命、保有最后尊嚴的唯一保障。至于那份被撕毀的遺囑和那場家庭聚餐上的哄笑,就讓它隨風散去吧。
有些人,你對他付出越多,他越覺得理所當然。有些真心,終究是錯付了。幸好,我發(fā)現(xiàn)得還不算太晚。
注: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素材來源于生活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