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暗河傳》《水龍吟》《天地劍心》三部劇集先后開播。《暗河傳》為“周木楠少年江湖系列”第三部影視化作品,與《少年歌行》《少年白馬醉春風》屬于同一個世界觀;《水龍吟》改編自藤萍的武俠小說《千劫眉》,此前,由藤萍小說改編的《蓮花樓》曾創下收視與口碑佳績;《天地劍心》作為《狐妖小紅娘》系列的第三部真人漫改聯動劇,劇情緊緊圍繞男主王權富貴的“悟道”歷程展開。
2025年的最后一個季度,儼然成為古裝武俠大男主劇激烈對打的戰場。再加上同樣在2025年播出的《赴山海》《華山論劍》等武俠作品,掀起了關于“新武俠”的新一輪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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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武俠的前半程與下半場
從“內容加法”到“技術升級”
“新武俠”的概念早在2023年就備受關注。新武俠的前半程,市場重心一直放在“武俠+”上,即讓傳統武俠與喜劇、公路、懸疑等元素碰撞結合,例如“武俠+群像”的《少年歌行》、“武俠+權謀”的《云襄傳》、“武俠+喜劇”的《鵲刀門傳奇》、“武俠+探案”的《蓮花樓》、“武俠+公路”的《一念關山》,都在當年市場競爭中表現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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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2022年播出的《少年歌行》已采用了“高武低玄”的概念。萬樹飛花、月夕花晨、烈火轟雷等武功大招,百里東君與莫衣的高手對決,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不過在當時,“高武低玄”并非新武俠的主要宣傳和突破的方向。
2025年,國產劇集就“新武俠”展開了新一輪嘗試。改編自溫瑞安傳統武俠作品《神州奇俠》的《赴山海》,將原本落地南宋的設定改為架空,并增加了穿書系統和輕喜元素。《暗河傳》接續《少年歌行》“高武低玄”的精神內核,貢獻了“十八劍陣”“山雨晚來”等許多名場面,將內力化形、劍氣縱橫的想象成功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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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則主打“玄俠”概念。劇作開場,假扮唐儷辭的黑衣琵琶客柳眼施展“音殺功”,給觀眾帶來極大震撼。“骸骨沙漠飛船”“麒麟九變”等設定,將古代偃師機關術與現代化機甲設定相結合,展現出與眾不同的“賽博朋克美學風格”。《天地劍心》雖非純粹武俠作品,但在男主王權富貴的打戲上融入玄幻視覺效果,也呈現出一定的“高武低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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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的加持,讓武俠從“文字想象”走向“視覺奇觀”,也讓新武俠在短視頻時代獲得了更強的傳播力。新武俠的“新”似乎正在進行從“內容加法”到“技術升級”的迭代嬗變。從用戶反饋來看,將“高武低玄”帶入武俠劇,確實更能奪人眼球。然而這樣的轉型,也讓一個問題浮出水面:武俠與玄幻的邊界,正在變得模糊。當“高武低玄”的概念大行其道,是否意味著傳統武俠真的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式微境地?被“高武低玄”賦能的新武俠,還能保留獨屬于武俠的風味嗎?
高“武”與低“玄”
類型融合的邊界與中式美學的堅守
要理解新武俠為何選擇“高武低玄”,首先需要厘清“武俠”與“玄幻”的核心差異。武俠是中國獨有的一種體裁,任何作品都必須基于中式審美、背景和精神氣格,無論多么玄幻炫酷的特效,一旦脫離這個基礎設定,都無法被稱之為“武俠”。“高武低玄”雖然對二者進行了類型融合,但仍舊以“武俠”為內核基礎。
在中式審美方面,《暗河傳》男主蘇暮雨的招式“山雨晚來”,便脫胎于王維“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的詩句;《水龍吟》黃葉紛飛的金葉寺中,唐儷辭和大師對弈的場景,也具有獨特的中式意境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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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景設定上,《少年歌行》系列多處設定都蘊含了中國本土的哲學思想:儒劍仙謝宣和背后的稷下學堂代表了“儒”,玄劍仙趙玉真所處的望城山代表了“道”,寒水寺忘憂大師一門代表了“釋”。而玄幻作品《斗羅大陸》《斗破蒼穹》雖然也有東方設定,但其中諸如史萊克學院、武魂殿教皇、美杜莎、迦南學院等,都是很鮮明的西幻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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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 周木楠少年江湖系列和《水龍吟》中所展現的精神氣格也緊緊圍繞著“俠之大者”“江湖恩怨”“朝堂之爭”等展開。《少年歌行》《少年白馬醉春風》《暗河傳》三部作品都有明顯的“朝堂”和“江湖”的敘事線,一條圍繞天啟城中皇子的廢立爭權展開,一條是江湖各大門派如雪月城、無雙城、唐門、雷家堡、暗河等各門各派的恩怨糾葛,于其中涌現各路俠客英雄在“為國為民”中追尋自己的“道”。
《水龍吟》中風流店、劍王城、碧落宮等江湖門派之爭的背后,似乎也隱隱指向更深層的隱秘。與武俠不同,玄幻作品往往更凸顯“超自然力量驅動的成長敘事”,《斗破蒼穹》《斗羅大陸》等作品重點都放在了主角的成長刻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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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武俠轉向“高武低玄”,實際是“精神武俠化,武技玄幻化”的體現,這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傳統武俠受制于固定的朝代和時間空間,難以呈現進一步的“玄幻化”突破。如金庸的《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將背景置南宋對抗金國和蒙古國的歷史進程中,梁羽生《白發魔女傳》以明末奸佞當道為歷史背景,這些傳統武俠擁有更雄厚的現實根基,都很難進行“高武低玄”的突破改編。但周木楠少年江湖系列、《水龍吟》等作品都以架空朝代為背景,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現實設置。
但更重要的一點在技術的發展,隨著虛擬拍攝、動態捕捉、特效建模等技術的不斷升級,讓武俠世界的內力化形、法相顯圣擁有了更豐富的施展空間。游戲、動漫的審美也在進一步滲透影視的創作,深度影響著當下觀眾“高武低玄”的視覺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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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中由偃術師打造的“賽博朋克風機甲”,早在十多年前《秦時明月》系列動畫中,就已經出現。2018年武俠游戲題材《逆水寒》便是以溫瑞安《四大名捕》《說英雄誰是英雄》《神州奇俠》三大系列小說為游戲背景改編的,2024年武俠游戲《燕云十六聲》上線,再次提升了武俠游戲的熱度。游戲和動漫的特效一直走在行業前沿,真人影視若無法實現突破與超越,恐將難以滿足當代觀眾日益提升的審美期待。這也是新武俠出現“高武低玄”轉向的重要原因之一。
新武俠的下半場:技術之外
“俠”氣的差異化構建
“高武低玄”雖然能打造視覺快感,但在同時代的技術條件下,也容易出現類似之處。例如同期播出的《暗河傳》和《水龍吟》幾處鏡頭就有相似之處。這也不免讓人產生擔憂——如果新一輪武俠劇都大面積使用“高武低玄”的設定和技術的話,當觀眾產生視覺和審美疲勞時,自身的優勢是否便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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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新武俠的成功案例,真正能留下長尾效應的始終是“人”與“精神”。《蓮花樓》之所以能夠成為新武俠現象級的代表作品,不僅在于案件的復雜燒腦,更在于成功展現了天下第一李相夷到江湖游醫李蓮花的心境蛻變,用“去去重去去,來時是來時”的中式哲學賦予劇作值得反復細品的余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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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歌行》播出三年后,一群少年人一往無前,直言“我們還年輕,還可以狂妄”的凜凜少年氣,依然讓觀眾感動。同系列的《暗河傳》則是一群生于泥淖者對光明的渴望。該劇從畫面到情緒都凝滯著一份“暗黑美學”的沉重,以“反派”為主角,展現了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避之不及的殺手組織與命運的抗爭,在他們的悲酸無奈下透析世人對善惡黑白的成見。蘇暮雨一心想做自由的劍客,卻最終還是留在了未到彼岸的暗河,蘇昌河屠龍少年終成惡龍。“黑暗中的掙扎與反抗”構成了《暗河傳》獨特的“俠”氣,留給觀眾獨有感受和記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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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一念關山》,前期“武俠+公路”的設定雖亮眼,但后期女主為男主殉情的情節卻讓人失望。任如意本是一個打破性別枷鎖的獨立俠女,卻因男主之死便了無生趣,選擇殉情。這一情節不僅消解了前期辛苦建立的“俠女”形象,也讓觀眾對“武俠”的期待有所落空。
可見沒有“俠”的精神內核,再新穎的類型融合、再炫酷的打斗場面,都只是空中樓閣。如今的“高武低玄”作品,也面臨著類似的考驗。技術的加持固然讓人耳目一新,但每一部作品只有真正擁有獨屬于自己的“俠”氣,才算是擁有了可以與時間對抗的靈魂與生命。
新武俠的下半場,不是一場單純的技術競賽。“高武低玄”的技術賦能,為武俠打開了更廣闊的想象空間,但這空間的靈魂,仍需由“俠”的內核填充。《暗河傳》的“十八劍陣”再酷炫,若剝離了暗河在黑暗中的掙扎和對光明的向往,也只是沒有溫度的光影。當新武俠作品既能在視覺技術上實現突破,又能守住“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初心,并在此基礎上做出差異化風格的“俠”氣,這場下半場的探索,才算真正找到了方向。新武俠的下半場,不只是玄俠,而是在傳承與創新中,走出屬于這個時代的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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