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湘：劉道玉校長的三條準則，一個好的大學校長的標準是什么？

武漢大學的老校長劉道玉去世，享年92歲，我的朋友圈刷屏了。我的朋友圈因為一個人的去世而刷屏，上一次還是李政道先生去世的時候。再上一次，是一位武漢大學的哲學教授程煉去世的時候。

我們為什么會紀念一個人的去世，很簡單，這個人值得我們這么做，他做的事情和他的人品打動了我們。我看到很多紀念劉道玉校長的文章，我能感受到學子們發自內心的愛戴，因為他的光亮曾經照亮過他們的人生，他們感受到了那種被關懷，被理解的溫暖。

劉道玉 圖源網絡

劉道玉校長讓許多人第一次感受到“大學”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那就是思想的自由和人格的尊嚴，他在《理想大學什么樣》中，列出理想大學的幾個特征：以人為本、大學獨立、思想自由、學術至上、創造不止。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了一種久違的教育理想主義，一種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他讓我們看到，在喧囂與功利之外，仍有人活得明亮、正直、誠摯。

劉道玉校長最讓我感動的有四點。

第一，這是個有大愛的人，他真心愛護武漢大學的這些學子。

他的辦公室的門，永遠是向學生敞開的。

一位名叫李國民的武大學子回憶1985年初夏，他拿到美國一所大學生物化學博士的錄取通知書，卻被武大外事處以“剛留校的教師，按規定不能出國。”的理由擋住了他前行的路。他決定直接去找劉道玉校長。劉道玉校長辦公室的門是敞開的，他說明了情況，沒想到劉校長馬上說：“這是好事！年輕人就是要出去闖蕩，向先進國家學習新技術新理論。” 他還詢問這位學子生活有沒有困難，見這位學子沉默，他馬上拿起電話給校財務處打電話，讓他們借他100美元以備急用。

據說在當時的武大，有他這樣經歷的學生遠不止一個。

劉道玉 圖源網絡

當年他不拘一格，把著名經濟學家楊小凱千辛萬苦調到武漢大學，可是當楊小凱要出國深造時，他又力排眾議，放他出國。在他心中，學生的前途是最重要的，他明白，一個學校的榮耀不在于樓多高，設備有多先進，而在于培養出多少敢想敢做、有擔當的年輕人。他懂得，一個好大學的價值，不是留住多少人，而是送走多少能去改變世界的人。正因為如此，哪怕被質疑，他也堅持讓學生走出去，去看更大的天地。這是一個有氣度，有眼界，有格局的人。

不止是他的辦公室，他的家門，也總是向學生們敞開，總有人上門來探訪他，學生們訴說自己的苦惱和困惑，稱他為“永遠的校長”。

作家野夫被人陷害，落難進了監獄，他會親自去獄中看望他，鼓勵他，給他希望給他光。而另外一個學子張二江，一個在天門市落馬的市委書記，他也同樣去看望，給他溫暖，建議他出獄后走學術道路。他是真的是把那些學子當成自己的親人，哪怕他們犯了錯誤。

他愿意為這些莘莘學子們付出時間付出愛，他說：“愛是奉獻，是以不求回報為前提的，如果你要求索取，那就是把愛心當作了商品，這是對偉大的愛的褻瀆。因此，我對任何人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自覺自愿的，是無怨無悔的。”

這是一個真正懂得愛，懂得教育的人。

劉道玉 圖源網絡

第二，這是個特別有定力，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他曾經在教育部任職，身居高位，但是他卻主動離職，辭官回到武漢大學從事基礎的化學研究工作。他曾經被挑選做武漢市長，只要他同意就可以上任，但是他幾番婉拒。他說：“我崇尚自由，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愿任人擺布，想說自己想說的話，不愿鸚鵡學舌。”這是個心中特別敞亮，也特別能夠抵御各種誘惑的人，這樣的人，活得清醒，活得自在，不被名利裹挾。

第三，這是個特別有勇氣有魄力的人。勇氣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稀缺物。多年前，他在火車上拒絕給一個高官讓座的故事許多人都記憶猶新。當年他大刀闊斧，在武大推行各種改革措施，率先在全國推出了學分制、主輔修制、雙學位制、插班生制、轉專業制，還對科學研究體制、人事制度等各方面進行改革，而他的勇敢也直接造成他之后的免職，他被告知“被免職是因為你的觀念超前了，改革的步伐太大了。”

劉道玉 圖源網絡

第四，這是個愛惜自己羽毛的人，人品高潔，德行高尚，他的信條是：寧可人負我，而我決不負于人。” 他對當年背叛他的一個學生說：“ 中國知識分子十分重視道德文章，我認為你缺少的就是品德修養。盡管你做出了對不起我的事，但是作為你的老師，我還是不忘傳道之責，至于聽不聽由你。怎樣做一個德行高尚的人呢？我贈送給你三句話：不以勝敗論英雄，不以好惡判是非，不以得失分親疏。” 他的這番話提醒我們，教育不僅在于知識，更在于品格。

這三句話的后面，是一個真正有氣度，有修為，有傲骨的人。看到他的故事，我就想起哲學家康德的那句話：“這個世界上只有兩樣東西讓我敬畏，一個是頭頂的星空，一個是心中的道德律。”

劉道玉 圖源網絡

我羨慕武漢大學的學生們有這么一個好校長。說實話，我連我上大學時候的校長名字是什么都記不住。好在，北大還有個丁石孫校長。還有政大有個江平校長。一個好的大學校長的標準或許很多，但其中有一條應該是，他是向下的，是全心全意愛護學生的，他是那個大學的靈魂，是在制度之上，仍然相信人的力量的人。有意思的是，這幾位校長都是八十年代的校長，他們是一個時代的回響。我們紀念這樣的校長，或許也包含了對一個時代的緬懷。

時代在變，但一個好校長的定義不會改變，劉道玉校長在體制的縫隙里，為學生與真理留下一片呼吸的空間。他的堅守與清醒讓人記住了一個大學校長應有的姿態與勇氣。

劉道玉校長千古。

作者簡介：二湘，喜歡碼字，著有《暗涌》《狂流》，《重返2046》，《心的形狀》。歡迎關注我的小宇宙和油管同名賬號“二湘的十一維空間”。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