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是中國文學中一束能夠溫暖人心的光,它不單純是一種文體,更是賦予人類精神世界的滋養和希望。它也不僅承載著個體生命的幽微體驗,而是對民族文化集體意識的歷史記憶。詩詞創作尤以格律詞最為經典,其聲律嚴謹如法度,文字凝練若碧玉,在有限的形式之間,容納無限的情感與意境。有人稱其為是“戴著鐐銬的舞蹈”,而格律的“鐐銬”非但不能束縛靈魂,反而讓舞姿更加挺拔、節奏更為動人。
品讀凱文先生的詩詞創作,確切的說是一場心寄物象,情系古今的審美旅程。他的作品以極簡的筆觸碰撞生命,卻能詠唱出深遠之意境。他借梅蘭竹菊、琴瑟宮闕等傳統物象,托寄個人志趣,勾連歷史長河,抒發家國深情。實際上,創作格律詞較為嚴謹,除了韻律之外,要求作者具備扎實的文字功底。凱文先生的詩詞涵蓋五律、七律及多種詞牌,題材從書齋清供到廟堂滄桑,情感由獨善其身延展至兼濟天下,構建起一個融匯生活與情趣的意象,以及文化哲思與時代敬意的精神世界,盡顯古典詩詞的雋永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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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詩學素重“托物言志”,講求“物”與“志”的交融共生,凱文先生深得此道。讀他的《五律·梅》看似平實自然,但從字里行間流瀉出清寂的色調,且極具韻律之美。我有一枝梅/書房香氣微。別枝無暗色/立案有清輝。不羨隨風柳/甘陪故紙堆。何時春色老/隔戶問薔薇”。以“香氣微”輕描淡出梅之幽靜,而“有清輝”則映照其高潔,于案頭尺幅間見人格之光輝。“不羨隨風柳,甘陪故紙堆”詞句尤為點睛之筆,將梅花孤標傲世之性,化作文人安貧樂道之志,不趨浮華,寧守寂寞。末句“隔戶問薔薇”,看似閑筆,實則妙語,于靜默中增添一抹生機,讓全詩在堅守中不失靈動,在孤高清遠里透出溫情。讀《五律·琴》似有一種超然的意境,詞曰:我有一張琴/經年覓好音。揚眉撫雁落/伏首奏深沉。聲動鬼神獸/弦歌花鳥人。金樽林下置/吟唱到黃昏。他以琴為媒讓簡約的詞句寄托了一種精神追尋,一句“經年覓好音”奠定全篇之基調。頷聯“揚眉”與“伏首”,一剛一柔,動靜相生,既寫指法變化,亦狀心境起伏。格律之于詞,并非桎梏,而是成就其音韻之美的基石。凱文先生的詩詞揮灑想象,引入“聲動鬼神獸,弦歌花鳥人”的妙處,撥弄琴音感通天地,也能移情于萬物之力。詞的結句回歸現實場景,采用“金樽林下置,吟唱到黃昏”的情景刻畫,體驗了琴酒相伴與超然塵外的意象,完成對“知音”與“初心”的雙重叩問,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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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近體詩的相對自由,詞之格律更為精密,平仄、押韻、句式、字數皆具尺度,不同詞牌即有不同的音律架構。如《五絕·夜雀靜夜思》:月昏獨自涼/枝少愈彷徨。曾記山盟事/回頭夢一場。在極限于詞與音的嚴苛組合中,詞句雖短意境悠長,音節流轉恰合孤寂低回之情緒。又如《七絕·乙巳白露》:借得玉液下瑤臺/綠葉托出珠露白。塞外正憂花落盡/衡陽已待雁歸來。開篇奇想天開,結句開闊蒼茫,入聲韻腳鏗鏘有力,自帶煙波浩渺之勢。又如李白的“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之舒闊,正是因為格律的加持,情感方得奔涌而出。所謂“塞外正憂花落盡,衡陽已待雁歸來”,恰當的描述南北季節氣候變化,才有心境與情景的交融和落差,在此類作品中得以極致體現。凱文先生的詩詞如同一曲曲婉轉的音符,既有潺潺流水的溫婉,也能承載曉風殘月的幽愁。萬千心緒,皆有歸處,百轉柔腸,俱成雅音。所有感觸的心緒皆在相應詞牌中各得其所,格式在律法間情感更顯莊重,意境愈加醇厚。尤為可貴的是,格律之規范并未約束了情感的多元表達。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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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先生對歷史景物的詞作,則在時空流轉中沉淀哲思,顯得更為凝重。《踏莎行·故宮》起筆恢弘,落筆延伸出哲學思考:霞映朱門/龍盤圣殿/重重紫氣插霄漢。皇家氣象撲面而來,而后筆鋒陡轉:金鑾殿聳冷宮闈/重門長鎖深深院。他的詞句在絢麗間裹挾著冷寂,權柄之中埋著哀怨,繼而層層推進:殿殿生威/宮宮藏怨/紅燈閃處金釵顫。詞意內涵了權力背后的人性悲涼,而在結句中:雨吹華表洗滄桑/城樓旗老人間換。以自然之恒常對照人事之無常,華表依舊,江山易主,無聲勝有聲,余響悠遠。再讀他的《離亭燕·甲辰立秋》則另辟蹊徑,他以詞的視角去捕捉季節萬象:還記春花方落/況復暑蒸難躲。扇柄頻折茶不冷/敢信憑添秋色。問取木芙蓉/卻與群芳歡樂。詞意從夏入秋,節候推移,情緒也隨之轉換。從煩悶到欣喜,再到豐收之望:試看稻菽鋪萬里/盡是春留秋果。采用大自然的饋贈,隱喻了人生耕耘之收獲。而“千載流云飄過,白發青絲誰惹”一句,悄然引入時間之嘆,繼而以“各自心田收獲”作結,將外景內化為心悟,賦予了自然氣象更深層的生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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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先生的詩詞創作尤見筆力之精,在有限字數中隱藏了無限氣象,語言之凝練與意境之營造可達深厚與精熟。讀《蝶戀花·過河南湯陰岳王廟》一詞,從韻律到意境表達尤顯深情:松柏何須長綠駐/詠嘆家國/自有岳王處。猶見杜鵑啼不住/昔年血灑眼前路。只為甌缺拼一怒/索命金牌/卻是那人妒。一縷英魂驚萬戶/佞臣垂首唾無數。開篇即立足于傲骨之風,松柏雖凋而忠魂不朽,以“杜鵑啼血”和“血灑前路”的典故點染,展現出悲壯淋漓。“索命金牌,卻是那人妒”,直指秦檜之私心誤國,愛憎分明。結句:一縷英魂驚萬戶/佞臣垂首唾無數,詞意明確表達了忠奸對照,浩氣凜然,延續千載是非之判,令人肅然動容。凱文的詞多借物象寫盡世間滄桑與希望,以抽象之筆化為具象的意念,舉重若輕又回味無窮。因格律之“限”的束縛,反而促人刪繁就簡,錘煉字句,終達“言有盡而意無窮”之境。
至于《七律·次韻奉和馬凱先生》,百丈冰封一寸春/紅梅留待詩人吟。玉龍冰雪驅白象/楊柳春風送死神。醒世歌行驚四野/狼毫筆落動乾坤。華章早作千年鑒/錦繡金針度后人。這首屬于附和友人的詩詞,和詞是一種填詞牌的形式,在格律詞中要求具備深厚的學養與填詞功力。凱文先生的填詞多以象征意義,表現一種堅韌和精神質感,紀念中概括了時代巨變。這首和詞從故人文墨如雷霆震動天下,而升華至文化傳承。以“錦繡金針”喻思想遺產澤被后世,莊重深沉,情理兼備。縱覽凱文先生的詞作,題材各異,風格多變,然其精神內核始終如一。以物象載情,以時空述史,以文字立心。從梅之清寂、琴之悠遠,到故宮之蒼茫、岳廟之悲壯,再到偉人之崇光,情感由個體延展至民族,意境由小景拓展至大千。讀他的詞在品味聲律之美的同時,更能觸摸到中華文化的“言志”與“緣情”之永恒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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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當下詩詞創作雖非盛世,格律或已退居邊緣,但其所承載的音韻之美、凝練之智、深情之思,依然具有直擊靈魂的力量。那些在方寸格律間流轉的詩意,早已超越實用功能,成為民族文化基因中的審美印記。當在守護民族文化的填詞創作中,才會發現,真正的藝術從不怕約束,唯于規矩中見匠心,方能在方寸之間藏納天地萬象。讀凱文先生的詩詞,從他創作的韻律之美中,體驗到心寄物象與情系古今的境界。(作者:喬維,藝術評論學者。文字配圖喬維涂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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