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1.
“親家母，忙著呢？”
聽到身后傳來又尖又細，還摻雜著刻意熱情的問候聲，我端著的一大盆飼料差點兒掉在地上。
轉身，便看到親家母周艷已站在院子里，手里難得提了點糕點。
周艷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我就知道她這次來得不簡單，也隱約猜到了她的來意。
揚起笑臉，我熱情地將她往屋里請，給她倒了杯茶水。看著她異于平常的熱情寒暄，我只當沒察覺。
最后，周艷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我一眼認出那是兩年前，我親手寫下的欠條。
只是紙張的四周和折痕處都有些毛邊，顯然平日里她沒少拿出來看。
周艷慢慢地將紙張展開，推到我面前說：“咱們說好的，莉莉當初結婚的彩禮20萬，兩年后再給我們。不知道你備好了沒，打算什么時候給？”
2.
雖然這欠條是我親手寫的，但是看周艷真上門來要錢，我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20萬我也不缺，我家里有養豬場和養雞場，一年收入有幾十萬，是附近幾個村排得上號的富戶。
當初，我根本不想同意這門親事，并非是勢利眼，而是這周艷做事太過分。
兒媳莉莉和我們同村，她和我兒子談了五年，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我想著就互相串串門，把事敲定。
兒子第一次上門，我為了表示對女方的尊重，特意準備了八千多的禮品。
畢竟，結婚是為了結兩姓之好，不能太寒磣。
結果，兒子回來后我才知道，周艷那天借口農忙，又說不比我家富裕，拿不出好酒菜，怕怠慢了兒子，竟沒留飯。
聽聽這是人話嗎？
未來女婿上門，誰家不是提前備好酒菜的？這才第一次上門就哭窮，不知道藏著什么心思呢？
更氣人的是，紅包沒有，回禮也沒有，八千塊相當于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我勸兒子要三思，找媳婦還是得找門當戶對的，表面上看的是經濟條件，深層里卻是要看三觀是否一致。
如果有個重男輕女、攪家的丈母娘，我那老實巴交的兒子哪里招架得了？
畢竟，我也不能照看他一輩子。
道理，兒子都懂，但他和莉莉已經談了5年，感情深厚，他割舍不了。
而莉莉我也是見過的，一看就是被親媽打壓過頭的老實，但懂事，眼里有活，我也是打心眼里心疼她。
3.
我心里有兩個小人兒在打架。
一個說，兒子老實，得找個精明的，才不會被外人欺負。但這樣的媳婦，對外精明，對內也會強勢。
一個說，找個莉莉這樣的老實姑娘，兩人有商有量，兒子也能過得舒坦些，但那個親家母夠頭疼的。
我輾轉反側了兩晚，終于勸服自己，接受莉莉。
但人都主賤，上回上門禮的事我沒計較，周艷可能覺得我好欺負。
沒過兩個月，她又整出了幺蛾子。
中秋節到了，她兒子是做采購的，要為公司采買員工福利，周艷讓我提供精包裝跑山雞蛋和真空三黃雞各180份。
我在心里盤算了下，如果按照市場價給她，扣除成本2萬左右，那我大概能有5000的毛利潤。
我心里舒坦了些，只當她心疼女兒，給我拉生意。
結果，她竟是要求先發貨后付款，且給她成本價。
我心里有些不痛快，可以適當優惠，但也不能讓我白忙活一場吧，殺雞，包裝，人工費也是錢啊。
周艷看我皺了眉頭，忙解釋說，“你也知道我兒子沒啥大本事，親家母要是能幫他一把，他也能在領導面前露個臉，以后也能被多看重幾分?！?/p>
“兒子有本事了，結婚就不麻煩莉莉了，你們也省心不是？”
我知道這都是畫餅，我有心跟周艷理論，但眼看著兒子要訂婚了，我不想在這節骨眼上鬧起來，因為幾千塊讓外人看笑話，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只是后來，我才知道周艷是按照市場價賣的，壓根不是成本價給兒子鋪路，幾千塊的差價都進了他們母子倆的口袋。
這些也都罷了，最氣人的是，成本價的2萬貨款，他們遲遲不給我結。
這是拿我當冤大頭呢，誰還沒點脾氣！
我打定主意，給了還好。不給，那我就從彩禮里面扣。
4.
我們這邊的彩禮基本上就是8.8萬，但我沒想到，周艷竟敢開口要30萬。
此時，兒媳莉莉已經懷孕，只是還瞞著周艷。
我做不出拿孩子作籌碼壓價的下作手段。這婚事已是板上釘釘，只是我也不想養大周艷的胃口。
我壓著憤怒，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提出要扣除未結算的2萬貨款。
周艷雖不情不愿，但想著彩禮錢，她勉強答應了。
我又跟她說，我的存款都買了銀行理財產品，最近又擴大了養雞場規模，手上沒有那么多現錢，只能拿出8萬。剩下的20萬可以打個欠條。
周艷卻勸我，讓我去親戚朋友那里挪借些錢，或是貸款也很方便。
我蹭一下就站了起來說：我李家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飯，我也是要臉面的人，借錢給兒子結婚，我丟不起那人。這親能結就結，不能結就……
周艷看我急眼了，忙拉扯我說，我相信你的人品，打欠條就打欠條。
我心里冷哼，就知道她舍不得我家這搖錢樹，這是想拿話把我架起來呢。
5
如今，周燕上門來兌現欠條，我自是不想自打臉面，撒潑耍賴不給，還有就是不想被她這樣的人纏上。
我直接告訴她，這20萬早就準備好了。
看著周艷眼神亮到發光，嘴角往耳根咧去時，我才緩緩說道，錢我早給莉莉了。你讓她給你就好了。
我確實在孫女出生的時候給了莉莉10萬，孫女一歲的時候，又給了10萬。當初，我也說了，這錢，她自己拿著，至于要不要給她媽，她自己決定。
周艷聽后，立馬起身去市里找女兒。
看著她火急火燎的背影，我心中一陣冷笑。親情就像往銀行里存的錢，平時不往里存，想要取時就會發現，什么也取不出來。
我早已預料到結果，就開始專心侍弄我的雞和豬了。
事后，聽兒子轉述。
周艷上門后，二話不說就給了莉莉一耳光，說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竟想私吞那20萬。
只是在娘家時，唯唯諾諾的兒媳莉莉，此時卻眼神冰冷地看著她，質問道：“你還是我親媽嗎？我坐月子的時候，別說吃只雞，就連個雞蛋都沒有吃過你的！
你外孫女丫丫，你給換過一次尿布嗎？
當初的彩禮，你一分沒給我，只給我陪嫁幾床被子幾個臉盆。鄰里家誰的彩禮不是只有8萬8，只有你將我論斤賣。
這20萬我是不會給你的，我要給丫丫存著，誰也別想動?！?/p>
周艷梗著脖子說：“一個丫頭片子……”
只不過看著莉莉兇狠的眼神，后面貶低丫頭的話，她到底沒敢說出口。再加上周圍看熱鬧的人，周艷還想留點兒臉面，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6
聽到這里，我懸了兩年的心才算落到了實地。
不是為了那20萬，而是因為兒媳婦
莉莉終于覺醒了，不枉我這兩年的潛移默化。
自打兒子結婚后，只要他們回來吃飯，我必提前詢問莉莉想吃的菜，提前備著，床鋪也是提前曬了鋪好。
莉莉懷孕時，一日三餐我給她做好，笑著端到她跟前，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不夸張。
月份大的時候，我也時常叮囑兒子，莉莉身子重，不方便做的事兒，他這個枕邊人一定細心些。像洗頭洗腳這些事兒，他一定要幫忙。
我對孫女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如此上心，雖有天性使然，但也是存心想讓莉莉看看，正常人家都是怎樣疼愛女孩的。
在我的對比下，莉莉與她親媽離心一點兒也不奇怪了。
我也知道親家母，不會一次碰壁就偃旗息鼓。轉頭定會想法子，再去兒媳跟前磨那20萬。
但我知道，凡事第一次做最難，之后就會越來越順手。莉莉能拒絕一次就會拒絕第二次。
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
如果你是我，會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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