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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場美聯儲會議，特朗普總統又一次受挫。對此我們都應心懷感激。
數小時前，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以10票對2票通過，僅下調利率0.25個百分點，并未理會特朗普先生一再敦促將利率下調多達整整2個百分點的呼聲。這一決定延續了美聯儲在9月會議上的同樣溫和的降息幅度。
斯蒂芬·米蘭再次持不同意見，主張降息0.5個百分點。考慮到特朗普先生倉促任命這位其前經濟顧問進入美聯儲，趕在上月投票前生效，這并不令人意外。不過也有意外之舉。堪薩斯城聯儲行長杰弗里·施密德也投了反對票，但理由相反，他希望美聯儲按兵不動，維持利率不變。
施密德意外的投票可能表明，人們對通脹的擔憂正在上升。央行最新預測顯示，今年物價漲幅將達3%，明顯高于其2%的目標。
由特朗普掌管的管理和預算辦公室預計物價漲幅更溫和，僅為2.4%。但我認為這不太可能。過去一年，消費者價格指數上漲了3%，而且趨勢在走高而非走低。全面加征關稅的作用很可能還會把物價推得更高。
特朗普對利率的看法似乎源于他對經濟運行機制的基本誤解。他常拿歐洲作參照，認為歐洲的基準利率只有2.15%，而美國在3.75%至4%之間。但歐洲的通脹顯著更低，增長也更疲弱，因此歐洲央行在降息上擁有更大的回旋余地。
此外，總統似乎沒有意識到，美聯儲只能直接控制短期利率。對于固定利率按揭貸款和國債等長期利率，特朗普稱之為其最大關切的那些，更主要受市場對通脹走向的預期所影響。
央行還在周三宣布，自12月1日起將至少暫時停止縮減其龐大的資產負債表規模。這樣做會為銀行業提供更多資金，也可能對利率起到輕微的溫和下行作用。
美聯儲顯然不同意特朗普那套對經濟的樂觀判斷。在9月會議上，央行發布的新一輪預測顯示，未來至少三年經濟增長將低于2%，而在前總統拜登任內的2024年，增速為2.5%。就特朗普而言，他認為當前的低迷增長只是暫時現象，隨著他的經濟“魔法”生效，形勢將會改觀。
特朗普或許趕上了一點運氣。為了承載人工智能爆炸式應用而興建數據中心的投資熱潮，已顯著拉動經濟。按一些估算，這波投資貢獻了當前增長的大約三分之一。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反而使他呼吁進一步降息更離譜。如果如他所言增長加速，降息可能會顯著加劇通脹。美聯儲堅持自律是對的。
美聯儲早在2012年就確立了2%的通脹目標，而鮑威爾自始至終未曾偏離。央行需要在這一指標上維持公信力，尤其是在其自身預測認為要到2028年才能實現2%目標的情況下。作為上世紀70年代末《紐約時報》的一名記者，我親眼見過當通脹預期“失錨”時會發生什么。那時，勞動者與企業普遍認為價格漲幅會不斷擴大，此類預期助推通脹失控，后果十分可怕。
與此同時，我也承認就業市場乏力。盡管政府停擺阻礙了大部分經濟數據的采集，但截至9月的政府調查和此后民間機構的數據都顯示，經濟已停止新增就業，甚至可能開始凈減崗位。
在美聯儲“促進最大就業與維持物價穩定”的雙重目標框架下，這次小幅降息以及預計在12月進行的下一次降息，都是可以理解的。
按特朗普所倡導的幅度大幅降息，將破壞通脹回落的勢頭，并最終損害經濟增長與就業。
特朗普試圖重塑美聯儲的努力面臨阻礙。迄今，他在尋求罷免由拜登任命的美聯儲理事麗莎·庫克的訴訟中場場皆輸。此案目前已提交最高法院，成為特朗普最后的依靠。在輿論場上，他的處境也因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被曝曾同時把兩處住所都申報為“主要居所”而雪上加霜。這一指控與保守派為把庫克趕出理事會而施壓時針對她的指責頗為類似。
不久之后，隨著鮑威爾的任期在明年屆滿，特朗普將獲得以他人取代其主席職位的機會。鮑威爾可以繼續留在理事會，盡管數十年來沒有一位主席在卸任后如此選擇。
按《聯邦儲備法》的制度設計，主席只是理事會成員中的一位，主席任期4年，理事任期14年，二者彼此獨立。也就是說，主席任期屆滿后，若其理事任期未滿，可以繼續當理事。這點在美聯儲官網寫得很清楚，“成員的理事任期不受其是否擔任主席或副主席影響”。在能找到的“留下來”的典型里，已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馬里納·埃克爾斯在1948年卸任主席后，確實繼續以理事身份任職到1951年；此外，阿瑟·伯恩斯在1978年結束主席任期后也短暫以理事身份留任到當年3月31日。這些都說明“可以留下”只是極少見的歷史情形。（黃色引用線區域為譯者對相應黃色背景文字的解讀。）
鮑威爾的任期并不完美。他在2018年過早加息，隨后不得不降息；而在新冠疫情期間通脹起飛之際，又未能足夠及時地加息。但總體而言，他是一位思路清晰、非教條化的主席，絕不該遭受特朗普對他那種粗暴的施壓。特朗普拒絕承認美聯儲獨立性在歷史上的關鍵價值。
特朗普會否延續他在2017年任命鮑威爾時所秉持的那種標準，還是挑選一名唯命是從的人來執行其意志，將是這位總統最具分量的決策之一。
近來，金融市場在全球動蕩、特朗普反復無常的決策方式以及經濟不確定性面前，表現得相當樂觀，甚至可能過于樂觀。如果特朗普在他那套仿《學徒》的拍板流程終局做出一個糟糕的決定，股市與債市的價格都可能輕易被掀翻。
史蒂文·拉特納（
Steven Rattner）
是《紐約時報》特約評論員，曾在奧巴馬政府擔任財政部長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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