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斟眾生，閉目飲山河

微醺人生 有酒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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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有人飲酒為醉，有人飲酒為名，而真飲者，以酒為眼。酒不是逃避的借口，而是覺醒的秘徑。醉眼未必朦朧，清醒未必明白。且看那酒中乾坤，半盞藏人間，一滴含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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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道，酒要仰頭而盡。太白舉杯邀明月，東坡把酒問青天，皆是要昂首向天，方顯豪邁氣概。然則這般飲法，酒液穿喉過腸，竟不知其真味；這般喝法，眼中只有天上浮云，卻不見杯中乾坤。

佛門有"菩薩低眉"之說，飲酒亦當如是。低眉時，酒面如鏡，可照見眾生百態。你看那濁酒里浮沉的糟粕，不正是市井中掙扎的升斗小民？你看那清酒上搖曳的光暈，不正是朱門里晃動的琉璃盞？酒面如江湖，映著販夫走卒的汗，照著達官顯貴的笑，浮著書生舉子的夢，沉著將士戍卒的血。低眉斟酒時，酒中自有一個人間。

而閉目飲酒，則另有一番境界。酒入愁腸，化作的不是相思淚，而是萬里山河。你聽——這杯中是江南煙雨打芭蕉，那盞里是塞北秋風卷黃沙；這甕中藏著洞庭波濤，那壺里煮著峨眉月色。酒是五谷精華，五谷生于大地，大地承載山河。故而飲者閉目時，耳畔自有江海潮聲，舌尖自會嘗出泥土芬芳。

世人飲酒，多求一醉?；蜃硪员苁?，或醉以忘憂，或醉以逞勇。卻不知酒之妙處，正在這半醉半醒之間。完全清醒時，你只見酒是酒；全然醉倒時，你已不知酒為何物。唯這微醺之際，低眉能見酒中眾生相，閉目可聞盞里山河聲。此時之飲，才是真飲；此時之醉，方為大醒。

昔年阮籍駕車，途窮則慟哭而返。今人飲酒，醉極則倒頭就睡。何其淺也！真飲者當如王績，醉臥酒甕旁，猶能夢見五柳先生；當如陶潛，葛巾漉酒后，依然認得歸家路。酒至微醺，神游八極，此身雖在樽前，魂魄已遍歷九州。這才是飲酒的真境界。

今夕何夕？且低眉斟盡眾生苦樂，閉目飲干萬里江山。酒中有天地，何必尋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