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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近很火的一個帖子。
49歲的堂哥死了,換來了堂妹的一聲感嘆。
死者為大,只有在死后,堂哥的形象才在堂妹的心里變得正面了起來。
堂哥活著時可不是這樣的,在堂妹心中,他“好高騖遠”,一輩子創業無數次,他“油嘴滑舌”,一輩子沒結婚沒孩子,最后只能靠著老父親的錢混日子。
可能堂哥也成功過,所以堂妹心里才“不服氣”,要“比他強”;但無疑,失敗才是堂哥的常態,可能正因如此,堂妹才“鄙視他”,“私下討論他”。
當然,堂妹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她不過是世俗標準的化身而已。
還好,死亡剝離了這些外在的虛妄,最本真的情感終于占了上風,堂妹記住的,是他微笑叫燕妹妹的樣子,他是爸爸最喜歡的侄兒。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就像網友說的,堂哥自知背后無人,本想以一己之力肩負家族之重任,光耀門楣,奈何命運多舛,折戟沉沙,但不曾想身后之名卻被至親之人冠以“好高騖遠,油腔滑調”為墓志銘,何其悲哀。
可能堂妹還年輕,她的同情來得晚了些,來得淺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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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初中課本學過的小說《我的叔叔于勒》。
第一人稱是一個巨大的幻覺,它讓年輕的我們不知不覺代入“我”的視角。
“我的”叔叔于勒落魄到在船上賣牡蠣,“我的”堂哥突發腦溢血走了,好像失敗的總是別人,命運的摧殘總是躲著自己。
可歲月總是那么殘忍,人到中年以后才發現,我們不是給于勒叔叔小費的侄子,不是褒貶49歲堂哥的堂妹。
其實,我們是于勒,是堂哥。
堂哥的故事只有只言片語,于勒的故事可以作為堂哥故事的鏡像。
雖然沒有直接描繪,但從字里行間,我們可以拼湊出于勒故事的框架:
在揮霍完父母的遺產后,于勒還用了哥哥的那一部分。他被送上到紐約的船,可能他也想過要在異國他鄉重新開始,努力奮斗。不久,于勒就賺了點錢,還不忘給哥哥寫信,要賠償他的損失。
就像在外不停創業的堂哥,或者許久未婚的小姨,于勒的故事也停留在傳說中:
先是說于勒租了一所大店鋪,做著一樁很大的買賣,后又聽說他要去南美長期旅行。他闊綽過,風光過,可最終又破產了,被人帶回法國,淪落成了一個賣牡蠣的水手,年老體衰,衣衫襤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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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單槍匹馬在異國他鄉摸爬滾打,到底有多艱難,吃過多少苦,沒有人關心。
于勒和堂哥,同樣沒有資源支持,沒有家族兜底,只有一個人在人海浮沉。他們的悲劇,不僅僅在于沒能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還在于根本就沒有得到親人的理解和支持。
聽說于勒成功了,有錢了,他們說“總算這家子出了一個能人”,“要是于勒就在這條船上,那該多好”。
看到于勒可能失敗了,落魄了,他們生怕被于勒認出,巴不得躲得遠遠的,“別讓那無賴再來拖累我們”。
成王敗寇,成功了,于勒就是“好”于勒,是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失敗了,于勒就又變回了壞蛋,流氓和無賴了。
我在想,如果堂哥成功了,他的“好高騖遠”,是不是就成了“志存高遠”?他的“油嘴滑舌”,是不是就會被描述成“能說會道”?
只是,底層人的容錯率太低了,一個浪頭打下來,可能就起不來了。堂哥創業無數次,已經超過無數人了。
堂哥超越于勒的地方在于,他有著更強的主動性和進取心,在改變命運的戰場上,他孤軍奮戰,雖然最后失敗了,但留下的卻是一個孤膽英雄蒼涼的背影。
但于勒比堂哥幸運的是,他在生前,就得到了侄子的同情和認可。小說中的“我”,看到于勒凄苦衰老的臉,在心里默念“這是我的叔叔,我父親的弟弟,我的親叔叔”,然后給了他十個銅子的小費。
正是“我”的這種態度,這個冷酷的故事才有了些許溫暖,才沒有淪落為對失敗者的嘲諷。
世事艱難,現實堅硬,那些孤單一人走在路上的堂哥們,無論成敗,需要的都是這一點點堅定不變的理解和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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