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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在煙臺跑馬。報煙臺是因為二姨一家在煙臺龍口生活,想著這回借跑馬去探望。
到了煙臺,取參賽包路上一搜才發現,二姨家離我住的賓館距離95公里。
原來是這么遠的。
我媽姐妹三個,還有兩個兄弟,除二姨外其他人都在濰坊。聽我媽說,當初為了照顧我老姥姥,即我姥姥在煙臺的媽媽,才把二姨嫁過去。現在老人們都已做古,姥姥、姥爺的骨殖也送回煙臺老家,由二姨關照。所以在家族中,二姨功不可沒。
近些年,年歲漸長,越來越看重親情、鄉黨。所謂落葉歸根,無論你在外面混得多好多差,回家永遠是那個輩分、那個身份。你想,你在單位都還知道撞撞鐘,那在家庭里也要負責起自己的責任。
給二姨打去電話,嘟嘟兩聲,她接了。
我問好,二姨說,沒見我聯系,但聽你妹妹說,龍口馬拉松取消了,是不是你也不來了。
我說,龍口取消了,煙臺沒取消,本想來看二姨,一查在芝罘區,離您95公里,太遠了。
二姨說,那也不急,現在高鐵開了,哪天帶你媽來玩。
之前二姨坐車來看過我媽,帶些海鮮啥的,我媽凍在冰箱里,說等我過年回家吃。
我說,今年十一和我媽說,帶你去龍口看你妹妹。我媽嫌過節人多,怕吵鬧。等過去這陣子我找個不忙的日子,高低帶她到龍口來看看您。
和二姨結束了通話,又打給妹妹。
先說了聲抱歉,沒想到煙臺這么大,真是不了解情況。
我妹一聽就知道有多遠了,根本不值得折騰,囑咐我好好跑馬,注意安全。
我也連連答應,又說改天帶我媽來,一起探望二姨。
妹妹說,好,提前打個電話就是。
掛了電話,找地方吃晚飯。來煙臺,當然要吃海鮮,但又有些擔心。上回去大連,當晚吃的海鮮,不知吃多還是不適應,連夜起來腹泄,這回長記性了,老實找了個店,吃頓鲅魚餃子,喝了兩口熱湯。
從店里出來,一陣冷風吹過,路邊小商販已穿起軍大衣,氣溫大約八九度,但有風,體感分外冷,不知明天跑馬受不受影響。
走在清冷的街頭,胃里被鲅魚餃子和熱湯暖著,又剛和家人通過電話,便覺得沒什么好擔心的。
從前跑馬也是這樣。提前一天到那個城市,四處走走看看,找一家人多的餐館吃上一頓,再超市里轉轉,買些吃食和土特產,然后在夜色中慢慢遁去。
那種感覺不是在旅游,而是借了這兩日在這座城市生活、閑逛,體味這里的草木、道路和各處城市景觀。
對那些景點、網紅打卡點多不感冒。盛名之下,多有失望,而且都有那么多人去過了,少我一個又如何。
天亮下樓時,出門便是一陣冷風。
不能慫啊不能慫,火車坐了,水餃吃了,萬里長征差這一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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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點大家都穿上了一次性雨衣
走到起跑點濱海浴場,還別說,真是濱海浴場,就在大海旁邊。遠遠能看到幾條大船停在天邊,日光落在海面上,大海和天空的交界處仿佛有一條金線。
海面上,幾只海鷗飛過,翅膀張著,只靠風力滑翔,像幾個在天空飄浮的英文字母w,近處則有幾只無人機在頭頂懸停拍攝。
主持人在臺上鼓勵大家做熱身活動,這回不做真不行,海風呼呼的,站著不動就一個字,冷。
七點正式開跑。
不知怎地,起跑儀式很低調,沒有來賓介紹,沒有領導致辭,唱完國歌就出發了。很多人一上賽道,就把一次性雨衣撕了扔掉,我多穿了兩公里,不完全是為了保暖,主要是前面賽道人多,經常有不經意的碰撞,有個雨衣擋一下。
果然,剛跑幾步,便有位大哥從側面撞了我一膀子,對不起也不說就不見了。還有位大姐,口里說著借光借光,直接伸手從后面撥拉人。咱也不知道這光她還不還,總之,好幾個人就被這樣借去了光。
這回馬拉松分批隔時出發,先是全馬,然后半馬,最后是歡樂跑。
所以在前十公里,你剛剛跑得有些穩定了,后面就躥來一幫楞頭青,叫囂隳突,呼朋引伴。就像你泡澡的時候剛有點兒感覺了,管子里突然又涌出股涼水,讓你猛然警醒一下。
當然,我也沒閑著,一直跟在人們身邊,聽他們講話。
聽到最多的,還是關于大量小型賽事被取消的事情。大家說起龍口和招遠的馬拉松取消了,其他好多南方的馬拉松也取消了。還好,長島和海陽的馬已經跑完,但有可能不再舉辦了。
說到這里,一陣唏噓。
加強賽事管理,提高品質,預防非理性繁榮,大家都可以理解。但這樣一刀橫切,讓已經完成審批流程、報名交費及相關組織工作的賽事緊急剎車,卻是缺乏契約精神,以行政命令代替管理手段了。
至于之后怎么樣,我不是太關注,疫情結束后跑得越來越少,僅是周邊轉轉,不追求成績,純放松心情,但也希望馬拉松別這樣涼下去。
另外還聽到聊楊振寧、外賣大戰、金銀價格瘋漲。突然有一種錯覺,仿佛同時置身幾個微信群,同時開啟了幾個討論話題。不同的是,這次是聽著活生生的人講,和對著文字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這回全半馬的分流在十五公里,全馬繼續向前,半馬折返。過了折返點,剛剛還火熱的跑道突然安靜下來。
仔細看,你就會發現,跑全馬和半馬的經常是兩類人,或者說,人們因為跑不同的馬而表現迥異。
如果跑半馬,只要日常跑過幾個十公里,到跑道上咬咬牙,基本上都能跑完。這些人在跑道上往往活力十足,渾身是勁兒,話多,花樣也多。
跑全馬的,即便從前跑過幾回,但上了跑道到三十公里之后,還是經常會有人跑崩,跑到懷疑人生。因此,跑全馬的經常會故意壓一下速度,更好分配體能,應對可能的意外。
所以,全半馬分流之后,當剩下的都是跑全馬的人,整個賽道安靜了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才跑了一半,真正的馬拉松才剛剛開始。
這個場景也很像人生。
年輕時往往喜歡熱鬧,很多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鬧鬧。而人一旦到了中年再往后,就會發現真正陪你到最后的,可能就那幾個人。不是人長大了開始討厭熱鬧,而是人生本即一次長途旅行,不斷有人出現,又不斷有人消失,最終會達到一個平衡,剩下的那些人才真的會陪你到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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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時天光云影大海邊風景很好
全馬在第26公里折返,差不多也就是在這時風大了起來。來的時候,風從背后斜著吹來,是海風,經常有一股咸腥味兒,讓人懷疑是不是被咸魚包圍。跑來時還有一點兒助力,有些輕飄飄。等到折返后,風是斜對著腦門吹的,幾次險些將帽子吹飛。
太陽躲到云層后面,天空陰沉,氣溫降到10度以下。海風也繼續吹,像在冬日里那般吹,在你耳朵里吹,在你短小的運動背心和短褲里吹。特別是到了橋上,失去了植被的屏障,人完全暴露在大風之中,感覺像被突然丟進了下著雪的山澗,整個人開始發抖。特別是手,之前吃能量膠時有一些殘留在手上,結果手指被凍得又黏又冰,仿佛扔在跑道上的口香糖,漸漸失去知覺。
身邊跑者們見到醫療志愿者都不要酒精噴霧了,而是問有沒有保溫毯,不少人把這層薄薄的銀色材料裹在身上,或跑或走,在風里發出呼啦啦的聲音。
不過,這時還能看到大海邊的趕海人,手里提著筐,穿著膠皮鞋,不慌不忙地走在風沙里,不時俯下身翻找。想想不過是人家的日常生活,這點兒事情又有什么出奇。
一個個公里牌變成我跑下去的動力,每跑過一個,便意味著剩下的公里數又減少一個。
第38公里之后,跑了很久也沒見到39公里的路牌。起初,我以為自己是速度減慢了,還沒碰到,再不就是眼花沒注意到。但一想,不對啊,我一直是貼著路邊跑的,怎會錯過?
正在這時,見到了40公里的路牌,路牌下面壓了重重沙袋。我大概猜到,39公里的路牌一定是因為風太大,不得不放倒了。40公里的路牌要確保,這里不但有計時裝置,而且也意味著,離終點只剩兩公里了。
咬咬牙,加速,接連超了十幾個落在后面的跑者,跑到煙臺體育館,離終點不到500米,腳下由水泥路面變成起伏的地磚,分外硌腳。身邊有跑者抱怨,自己家中學操場都比這質量好,但我只想快點兒跑完。
最后100米,我像百米沖刺一樣完成,終點處的主持人在喇叭里喊著,請注意,不要在終點加速,避免得發生意外。
他是不知道,我也就只能沖這最后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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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個漢堡都能看海景
一個小時后,我坐在煙臺火車站旁的大悅城漢堡王餐廳,一邊欣賞著無敵海景,一邊吃完手上的霸王牛堡,身邊放著這次跑馬的伴手禮,一瓶紅酒,兩個蘋果,一只梨子。旁邊的小朋友,一直嘗試念出包裝盒上的那一行字:每一步都不ping凡,蘋安順梨。
半小時后,我坐上了回京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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