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剛過,某個午后的陽光還帶著幾分慵懶,八 1 班卻迎來了一節(jié)格外 “沉重” 的生物課 —— 講課的是位返聘的吳姓老教師,一口濃重的方言剛一開口,就讓我們這些初次接觸的學生犯了難。
聽不懂課,作業(yè)自然也成了 “老大難”。可這位老教師的脾氣,偏偏和他的年紀一樣 “硬朗”。上課沒多久,他就拿著作業(yè)名單開始點名,語氣里的怒氣藏都藏不住。
“都給我站起來!” 隨著他一聲厲喝,先后有七八個同學緩緩起身,我也是其中之一。在此之前,我早見過他教訓上屆學生的場面,此刻站起身,心里只剩 “聽天由命” 的念頭。
老教師順手抄起講臺上的棍子,從第一排開始逐個 “問責”。第一個被他盯上的,是個瘦高個的男生,大家都叫他 “白雪龍”。
那時的白雪龍,心估計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 雙腿微微發(fā)顫,頭埋得低低的,雙手垂在身側(cè),眼睛死死盯著桌面的課本,連余光都不敢往周圍掃。“咦,你們一天到晚在干啥嘞?就這么點作業(yè),這么簡單還不寫!” 老教師的聲音里滿是恨鐵不成鋼,話音剛落,棍子就落在了白雪龍身上。
幾棍子下去,白雪龍咬著牙強忍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始終沒掉下來。班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可就在這時,后排突然傳來一聲 “嗤嗤” 的笑 —— 是最后排的馬文軍,沒忍住笑意漏了聲。他趕緊收住表情,可老教師的目光已經(jīng)精準鎖定了他。
和馬文軍同排站立的馬軍,急得趕緊抿緊嘴角,還甩了甩他那標志性的 “殺馬特” 發(fā)型,像是在無聲辯解 “不是我笑的”。可這舉動落在老教師眼里,反倒像是挑釁。
他二話不說,抄起講臺上的黑板擦就朝馬文軍扔去。那時候的黑板擦,都是學生用家里的木板釘上羊毛氈做的,又厚又結(jié)實,飛出去的力道堪比 “飛鏢”。
馬文軍反應(yīng)倒快,趕緊一低頭,黑板擦擦著他的頭頂飛過,“啪” 地砸在了后面的黑板上。瞬間,黑板擦上沉積的粉筆灰全被震了下來,后排頓時彌漫起一團白煙,活像 “硝煙戰(zhàn)場”。后來我們還打趣,他能躲過這一下,說不定是平時甩頭發(fā)練出來的 “反應(yīng)力”。
旁邊的女生馬玲和吐魯娜依,早就嚇得縮起了身子,眼眶紅紅的快要哭出來 —— 要是黑板擦偏一點,她們倆就得無辜遭殃。我們站著的七八個人更是心驚膽顫,其他女同學也都坐得筆直,大氣不敢出,班里的凝重氣氛已經(jīng)到了頂點,給我們這些叛逆少年的心里,蒙上了一層對 “嚴厲” 的敬畏。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洪亮的 “報告”,瞬間打破了班里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向門口 —— 門是開著的,我站在門邊第二排,清楚地看到門口站著的是艾力和他的同桌陳坤。
這倆家伙居然上課遲到了,還正好撞在了老教師的 “槍口” 上。“你們倆給我在門口站著!” 老教師的怒吼幾乎要掀翻屋頂。陳坤個子瘦小,趕緊跟在艾力后面跨進門檻,背靠著前門,面向全班站定。
班里的同學頓時忘了我們這幾個還等著挨打的人,眼神里全是替艾力和陳坤捏的汗。可老教師沒停手,手里的棒子緊接著就落在了我旁邊的海力強身上。
海力強天生一頭歐洲式的黃頭發(fā),挨了打卻一聲不吭。老教師本就一肚子火,又撞見倆遲到的,下手更重更狠了。打完海力強,他就拎著棍子朝門口的艾力和陳坤走去。
我偷偷瞟了艾力一眼,只見他看看站著的我,又看看越來越近的 “殺神”,突然嘴里蹦出一句 “快跑”,然后就像離弦的箭一樣朝門外樓道沖了出去。
這一下把全班同學都驚得目瞪口呆,連瘦小的陳坤都爆發(fā)出了 “超能力”,緊隨艾力之后也沖了出去。老教師哪能容忍這種 “挑釁”,當即邁開步子追了出去。
樓道里,老師的腳步聲、謾罵聲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教室里的同學們這才敢交頭接耳,剛才那 “生死時刻” 的緊張感,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馬文軍這個 “大傻個”,偷偷從后門玻璃往外瞅了瞅,確認老師沒回來,頓時如釋重負,還忍不住傻樂起來。坐在他前面的楊海英轉(zhuǎn)過身,笑著打趣:“剛才黑板擦飛過來的時候,你啥感覺?”
馬文軍撓撓頭傻笑:“當時我‘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欲先走’,可后門鎖著了,不然我跑得比艾力還快!” 他把語文課上學的詞活學活用,逗得全班同學哈哈大笑,剛才的壓抑感一掃而空。
楊海英也笑:“你明天再不交作業(yè),老師可就不只是讓你‘兩股戰(zhàn)戰(zhàn)’了,下次說不定讓你‘兩褲襠濕濕’!”
這場 “災難” 直到下課,老教師都沒回來。我們這七八個人,愣是因為艾力和陳坤的 “逃跑”,幸運地躲過了一頓揍 —— 估計老教師是真被氣壞了。
第二節(jié)課快上課的時候,艾力和陳坤才賊頭賊腦地從外面溜回來,邊走邊四處張望,嬉皮笑臉地坐回了座位。我趕緊探過頭問他們:“你們躲哪兒去了?”
艾力側(cè)著身子靠在桌子上,壓低聲音跟我講起了經(jīng)過:他們從二樓沖下去后,先躲進了教學樓左面的廁所 —— 那廁所旁邊有個門能通到操場,通風口還能看到教學樓里的動靜,本來以為是個 “安全屋”。
可他們忘了,老教師有幾十年的教齡,什么樣的學生、什么樣的 “逃跑套路” 沒見過?估計從他們跑出教學樓的那一刻,老教師就猜到他們會躲進廁所。沒過多久,他們就從通風口看到老教師朝廁所走來。
“不好,快跑!” 艾力趕緊拉著陳坤又沖了出去,開始了 “保命狂奔”。他們一路跑到校園圍墻邊,新修的圍墻又高又陡,可艾力為了逃命,百米沖刺般跑到墻邊,兩腳一蹬就翻了上去,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了校外的小路上。
陳坤又瘦又矮,面對圍墻就像面對 “天塹”。但求生的本能讓他跑了好遠,終于在靠河壩的那面墻找到了一處最矮的地方,使出渾身力氣連爬帶跳,最后干脆滾到了小路上,還帶下來幾片磚瓦。
等他緩過勁站起來,身上全是灰塵,一向愛干凈的陳坤此刻狼狽不堪。躲在遠處的艾力看到他這模樣,笑嘻嘻地跑了過去,倆人碰面時,還在為剛才的 “虎口逃生” 暗自慶幸。
因為是上課時間翻墻出去的,他們不敢原路返回,又怕被其他老師撞見,只好繞著巴扎走了一圈,直到下課鈴響,才從學校正門偷偷摸摸溜回來。
我又問艾力:“你當時咋敢跑的?” 他撓撓頭,有點后怕地說:“我看見老師把海力強當驢一樣打,我緊張啊,我害怕啊!”
就這么一場 “生死存亡” 的生物課,因為艾力和陳坤的突發(fā)狀況,徹底打亂了老教師的懲罰計劃,我們剩下的五六個人,就這樣幸運地逃過一劫。
隨著第二節(jié)課的鈴聲響起,班里漸漸安靜下來,樓道里傳來英語老師的腳步聲。八 1 班的教室,終于恢復了往日的秩序。艾力也趕緊掏出英語課本,好像剛才那場 “狂奔” 只是一場夢。
這堂生物課,最終以我們這些 “免于挨打” 的學生的笑聲收場。
直到多年后的一個下午,我開車路過曾經(jīng)的中學,看到陽光下奔跑的少年們,恍惚間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時光飛逝,經(jīng)歷了社會的紛紛擾擾后,我才慢慢明白,那年老教師面對我們這些 “恨鐵不成鋼” 的學生時,心里的焦急與氣憤。
在那個偏遠的鄉(xiāng)村里,正是有這樣一群嚴厲又耐心的老師,日復一日地堅守著講臺,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生。他們用知識,不知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老教師蒼老的背影,就這樣定格在了我們的年少時光里。
后來我才懂,在那個年代,家長們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唯有老師,能把知識的種子播撒在我們心里。他那種嚴厲的教學方式,不是 “苛刻”,而是那個時代獨有的印記 —— 藏在棍棒與斥責背后的,是對我們 “不成材” 的焦慮,是想讓我們走出鄉(xiāng)村、看見更大世界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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