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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提供)
如今的生活里,人們總是不自覺地追求“網紅”消費模式,也樂于追逐一些大眾的熱門打卡點,這些行為,雖然帶給了我們快樂,但從更深處看,實際上它也是一種“模仿欲望”的運作機制。
這一理論是素有“人文領域的達爾文”之稱的勒內?基拉爾所提出的。他是當代最具影響的思想家之一,人類學家,法蘭西學院院士,美國斯坦福大學與杜克大學終身教授。日前,他的首本訪談集《欲望的先知》中文版出版。
9月末,方所南京店以“自覺之所達”為主題,開啟開幕特別企劃。在企劃中,就有一場新書分享活動,名為“模仿、競爭與當代人的精神困境”,在分享中,南京大學出版社的編輯宋思陽與《欲望的先知》譯者錢家音與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教師、全民閱讀推廣人陸遠探討了基拉爾的理論。
以下為分享部分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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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思想都是暴力”
宋思洋:我是南京大學出版社的編輯宋思陽,今晚我來給大家擔任主持人。今天在場的各位讀者可能不是每個人都非常熟悉基拉爾這一個名字,我想先請陸老師給大家介紹一下勒內·基拉爾他到底是誰?為什么會被稱為人文領域的達爾文?他在思想界有怎樣的一個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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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提供)
陸遠:南京終于有了一個方所,我今天特別高興能來到這里,跟大家聊這本書。基拉爾熟悉程度,需要看跟誰比。跟他同年齡段的法國的這些學者如福柯、德里達這些人,他可能確實沒有他們名氣那么大。但在學術界,他的知名度是很高的,他是法蘭西學院的院士,那是19世紀以來法國最重要的一群知識人的代表。
我對他有一個判斷,他是那種非常古典的法國知識分子,大概二十歲,他到美國去念書,就一直留在美國,在大學里面當教授。其實,他在法國就開始念大學,讀的是中世紀文獻,特別是宗教文獻,所以我覺得這可能是我們大家對他不熟悉的原因之一。這跟中國的讀者是有隔膜的。他看上去做的都是那些很古老的東西,但是他的思想要爆發出來的話,那種沖擊力極其強大。
基拉爾在這本書里講,他說“真正的思想都是暴力”,而“這種暴力”是世界上最強有力的力量。基拉爾就是這樣的,他的觀念和思想一直到今天,都可以給我們這個世界帶來震撼。
宋思洋:我想問一問錢佳音老師,錢老師是第一位把這本書帶到中文世界的人,您在翻譯的過程當中有沒有感受到陸老師所說的這種感受,或者說您翻譯這本書的初衷是什么樣的?你在這本書之前有接觸過基拉爾嗎?在接觸到這本書之后,又對它有一個什么樣的改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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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提供)
錢佳音:這種在思想上的力量,我在翻譯之前就已經感受到了。我知道他的第一本著作,也就是那本《浪漫的謊言與小說的真實》,當時對他的了解,只是局限在文學批評領域。編輯把書發給我的時候,我看了下對談中的作品,我發現他的理論體系實在是太龐大了,我覺得我不一定能駕馭。所以我當時糾結了挺久,我也很忐忑,但到最后我一步一步翻譯下來,就發現翻譯基拉爾的作品,是非常有啟發的,很寶貴的經歷。
宋思洋:這一本基拉爾的作品有很不一樣的形式,它是基拉爾跨越20多年的一本訪談,這個對讀者來說有什么特別的價值嗎?人們在這本書里面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基拉爾嗎?
陸遠:我覺得是這樣,我對一本好書的評價是,你讀完這本書以后,你會有兩個想法,第一個是會覺得我讀過的書真的太少了:第二個就是它會啟發我再去讀其他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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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提供)
我很早就知道這本書,但是我以前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去翻一翻,我曾經覺得他離我自己的專業很遠,但是我看完這本對話錄以后,我就想找很多其他的篇目去讀,其實人文社會科學很多東西都是相通的,這讓我有進一步閱讀的欲望。
這本書中基拉爾呈現出了不一樣的自我,他與不同的對談對象在談論的過程中以及在不同話題上,涉及了方方面面,不管是剛開始的文學理論,還是說后來的人類學,還有他擅長的神學,以及911、厭食癥這些社會問題,都是很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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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保持對多元性和
差異性的尊重和追求
宋思洋:像剛剛錢老師說的,他是在對自己的理論有一個不斷改進完善和修正的過程,我們剛剛聊了基拉爾其人的一些畫像,我們現在就再回到我們的主題,我們知道他最著名的一個理論的基石就是“模仿欲望”,聽起來很學術,其實這個詞跟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非常相關。我想請陸老師給我們介紹一下這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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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提供)
陸遠:我的理解未必就準確,我只能用最通俗的、大家最熟悉的、我們身邊的例子來舉。比如,我們可以回想一下,我們剛開始上小學的時候,一定會有某個時刻,我們坐在底下聽的時候,會把自己想象成老師,我記得我自己就有過,我那個時候在南師附小上學,放學要路過東大,我就經常跟我的同學幾個人,隨便找一個教室去寫作業,然后也會像過家家一樣,幾個同學在底下演學生,我就在黑板上寫字,某種意義上,這就是基拉爾說的模仿。
但是,他講的意思我覺得更廣泛。基拉爾有一個不一樣的地方,以前的社會心理學都覺得只有孩子在成長或者說社會化的過程當中,才需要模仿,但是基拉爾推動的一個根本性的轉變,或者說根本性的顛覆是,他上升到一個社會,從整體的角度上來說,無論是我們每一個個體還是一個國家,根本的推動力和觸動力就是去模仿。
宋思洋:大家知道基拉爾在這本書里,談論到了一些他身邊相關的問題,比如說像911、像歐洲的人口危機、美國的黨派政治等等這樣的一些大的社會話題,他都是用模仿性欲望和替罪羊機制去解讀的,我想,我們就不要談那么廣闊宏大的問題,我們聚焦自己身邊的一些小的問題。比如說,今天我們處在一個社交媒體時代,我們會去模仿一些網紅的消費模式,也會去追逐一些大眾的熱門的打卡點,想請兩位老師給我們分析一下,這種現象的背后有沒有哪些基拉爾的理論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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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提供)
錢佳音:這些例子都非常完美地體現了“模仿欲望”的運作機制。現在確實是這樣,比如說一個明星使用了這個產品,那這個整體的形象就會受到人們的模仿;還比如說,小紅書上一大特色,就是上面拍的照片都非常好看,我們學習了,才能出片好看。
但這應該是值得我們警惕的。我們不能把互聯網的標準當做一切。在19世紀到20世紀,我們是把所有的一切用貨幣衡量。你向我示愛時,這個人給我買一個五千塊的禮物,那個人給我買了個五萬塊的禮物,那我肯定傾向于后者。但今天,這個貨幣是“流量”,我經常會看到別人評論,說視頻質量這么好,怎么流量這么低。這其實就是陷入一個現代性的問題中,憑什么流量高的東西就一定跟質量好掛鉤。
有位芬蘭導演講過一句話,我記得這是他十幾年前講的,那個時候還沒有短視頻,記者采訪他,問他在不在意流量,他說憑什么你認為有10萬加很重要,說不定10萬加代表著10萬倍的愚蠢。我覺得這句話,也未嘗不對我們今天有很大的啟示。當標準太過單一,就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我覺得要保持對多元性和差異性的尊重和追求,不要太過于迎合所謂的潮流。
宋思洋:那怎么在模仿和不去模仿這兩者之間,達成平衡呢?是不是可以更辯證地去做,或者說,能不能有一個比較積極的出路?
錢佳音:基拉爾說有一段時間,他完全拒絕任何人給他推薦書,他覺得我不能模仿,我不能成為他人意見的奴隸,但是他后來讀了他老師的作品,就覺得其實這種完完全全的反模仿,也是一種受制于模仿性欲望的表現,就是純粹為了不同而不同,為了標新立異而標新立異,你仍然是被他人的欲望所左右的,他舉的例子是當代藝術,他覺得當代藝術就是純粹為了創新,所以就有一種落入虛無主義的趨勢,也有可能導致思想僵化,有一種停滯不前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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