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恐跨”，但恐“過激”

前段時間寫了羅琳與艾瑪的爭議《》，結果評論區開始分化，有支持者熱情贊揚，有憂慮跨性別者的困境而與我商榷，有關注10年來的讀者高喊著要取關，還有莫名其妙不堪入目的謾罵。

艾瑪與羅琳、我與讀者朋友，世界上任何兩個人之間，觀點難免會不同。或者說，觀點分歧才是常態，志同道合心有靈犀反倒是偶然。能否把人和觀點區分開，是考驗智商的重要一環。

羅琳與艾瑪曾經算是朋友……吧，即便有著年齡和閱歷的差異，拋開所謂知遇之恩的說法，兩人至少應該熟悉且交情匪淺。那意味著她們的交流對象，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方的一個眼神可能讓你不悅，某句無心的話又無比溫暖。如果不能接受人本身的復雜性，以圣徒的標準要求你身邊的每個人，倘若違反，便迅速割席，推行取消文化，就是用“觀點”取代了“人”。

是以，我尊重一切表達觀點的權利，哪怕方式看似過激；但我反感對人的傷害，尤其是因觀點不同而攻擊具體的人。表達觀點是分享態度，羅琳對跨性別者的憂懼，在情緒和方式上有過激之處，甚至有點“恐跨”的意味。但這些言論有其具體語境，并且已經有極端案例產生，譬如英國2017年的懷特案、2018年的杰森案，都是跨性別者進入女性監獄，性侵女囚。直到2025年，生理男性艾拉?布賴森在性侵兩名女性后，自稱女性并試圖進入女子監獄。蘇格蘭監獄管理局最初計劃按其自我聲明安置，但在輿論壓力下，最終將其轉移至男子監獄。同樣的案例，在美國新澤西州、阿根廷都發生過。更惡劣的是，2021年5月，美國弗吉尼亞州勞登縣學區一名生理性別為男性、自稱 “性別流動” 的學生進入女廁所性侵女生，案發時，勞登縣學區正在討論《8040號政策》，該政策允許學生根據自我認同使用異性廁所，無需醫學證明或家長同意。校方在 6 月 22 日的董事會會議上宣稱 “跨性別的性侵掠食者根本不存在”，并否認廁所發生襲擊事件。反倒是女方學生家長，因為指責校方掩蓋這一事件，并與支持跨性別政策的家長發生爭執，結果被逮捕，并被貼上“恐跨”標簽而遭遇網絡暴力。嫌疑人轉學后，同年10月又涉嫌綁架和性侵，最終該男生被判兩項性侵重罪成立。

我列舉這些極端案例，并非是因為我“恐跨”，而是我們在表達觀點之前，要梳理一些基本事實。同時也要注重邏輯，不能用這些極端案例來污名化跨性別群體，同樣不能否認這類案件的存在及社會影響。我們必須面對兩個看似完全對立的事實：1、跨性別人士作為邊緣化群體，容易遭遇歧視，包括但不限于求學、工作、婚戀等場景；2、確實因為DEI的過激，給極個別自稱跨性別者的犯罪行為提供了便利。

基于這兩個事實，便衍生出兩個完全不同的觀點。一派要求正視跨性別者的困境，賦予他們相應的權利；一派主張對公共空間使用的判定，應該以生理性別為基礎，防止個別利用跨性別身份的犯罪。

到現在為止，兩派觀點還不算水火不容，但如果更進一步呢？前者要求給予跨性別者特殊待遇，以補償TA們此前受到的“壓迫”；后者不承認跨性別者的存在，將其視為洪水猛獸。

觀點變得越來越激進，“人”的味道越來越淡。最終，兩種觀點的交鋒，變成了兩派人之間的攻訐，割席、取消、驅逐、劃清界限……終于，觀點不再重要，斗爭和斗爭對象變成了主體。

正因如此，盡管羅琳在觀點和表達方式上顯得有些過激，比如她將女性稱為“來月經的人”，這種稱謂可能傷及因身體原因無法來月經的女性，因此并不嚴謹。但我仍然視為她沒有越過“觀點-人”的底線，在艾瑪公開示好之前，她并沒有針對艾瑪以及其他演員的言論，她始終在表達觀點，而沒有攻擊人。艾瑪則在公開場合的演講中聲稱自己代表所有女巫，小聲說“除了一個人”，這明顯意有所指。這種公開割席是針對羅琳個人的，羅琳的言論，導致她被兩大哈利波特粉絲網站除名、制作人署名被移除，并遭受網絡暴力和人身威脅，甚至因此不得不搬家。在我看來，艾瑪當然可以表達與羅琳相反的觀點，但她的公開言論已經脫離關于跨性別者的討論，而進入到對羅琳個人權益的侵害。

“觀點-人”之間，應該有一道防火墻，表達觀點是權利，應該被保護；人身攻擊，尤其是在與觀點無關的領域展開攻擊甚至謾罵，就顯得下作。其實，觀點往往沒有正確與否的區分，只有在過激之后突破了“人”的底線，才讓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