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個農民。
1992年與母親到農貿市場賣菜,沒日沒夜、風來雨去地辛苦干了12年,供我讀到大二,太累了,于是在家開了個小店,繼續供我讀書。
開店的第一個春節,我還寫了副對聯,村里老教師一日經過,還說寫得好:
鄰里相扶,小店才能成大業;
商家自律,假貨無以對真心。
但,農村開店,大家也曉得,有人總怕你賺多了他幾分錢,寧可花幾十分鐘走到街上,也不愿就近。隨著我大學畢業,他們也不勉強開店了,母親管內,父親就種田做小工,小日子也過得悠哉悠哉的。
時間一晃幾十年,父親六十五了,老了,盡管如此,年輕人在外打工,農村各種活,比如幫大戶種田,幫別家建房,主力部隊還是老人。
那日,一個包工程的叔叔給爸打電話,說有個建圍墻的活兒,你去不去?
秋收已過,大戶田里也沒啥事了,父親便答應了下來,沒想到——
第二天晚飯時,父親就說,那里不去做了。
母親忙問為什么。
他說,老板不讓他們做了。講他們做事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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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哈哈大笑:
這是你干活幾十年來第一次碰上有人不滿意吧?
我知道,父親做事從來戰戰兢兢,任勞任怨,細致用心,包工頭們都很喜歡喊他,這次碰上這樣的老板,大概是他期望過高。做事第一天,得了解情況,得做各種準備,哪能一下就見效果呢?
我說,他應該再也找不到像你們這樣做事的人了,他再找的,肯定也難以讓他滿意。
母親說,田里沒事干了,這也干不了了,怎么辦?
父親說,正好曬谷啊。
第三天晚上,包工頭來小坐,說起這事,也是一臉懵逼,講自己這么多年來帶班,還真是頭回碰到這樣的老板呢。
他講,老板對他說,你們這樣做事不見啥效益啊。
他一下就聽出了潛臺詞,馬上給老板一個臺階下,你是嫌我們慢唄,那就另請高明吧。
這一塊的施工隊,他都很熟,不說自己數一數二,但還是有一定自信的。那些墻,只怕誰去都難砌好了。
當然,以上種種,都是我們這方的揶揄而已,說不定,人家能找到工價更低,速度更快的人呢。
不管怎樣,父親最近是沒活兒干了,我覺得挺好。我一直以來讓他別那么累,卻怎么講也講不聽,現在被某個老板一句話就達成,終于能讓他歇一歇,打打牌,輕松一下。
我得感謝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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