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臺灣!”——病房里只剩這一聲嘶啞,卻像炮彈砸在人心上。護士后來回憶,老爺子喊完這句,心電圖拉成直線,眼角還掛著淚。
1986年那會兒,海峽兩岸隔著的不止一道海峽,還有無數老兵沒來得及做完的夢。韓先楚把夢掐在喉嚨里,咽不下,吐不出,只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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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安老鄉說,他小時候窮得穿不起鞋,雪地跑給紅軍送信,腳底板裂口子用破布纏,布條滲血凍成冰溜子。十四歲扛槍,圖啥?先圖一口飯,再圖中國人不再餓肚子。后來打遼沈、打海南,圖的是別再讓下一代腳底板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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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進武漢,他第一件事不是進司令部,是蹬自行車找吳海洲——當年借他四升米的佃戶。掏出三支鋼筆:“老吳,我窮得只剩這,你收著。”吳海洲把鋼筆當傳家寶,困難時期都沒舍得換紅薯。人說韓先楚打仗狠,其實他要還的情,比子彈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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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島那一仗,參謀部沒人敢拍板:木船打軍艦,開玩笑?他把帽子一摔:“我韓先楚的命是命,戰士的命也是命,不試怎么知道不行!”結果帆船借北風,一夜捅穿“伯陵防線”。薛岳后來在臺灣拍桌子:“韓先楚是旋風,刮到哪兒哪兒塌。”這外號傳回北京,他咧嘴一笑:“風不刮,草怎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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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大雪,他回老家,村口小孩還穿開花棉襖。他當場掏電話:“給我調五萬件軍大衣,賬記我頭上。”秘書小聲:“工資扣到孫子也還不完。”他瞪眼:“那就扣孫子!老子不能讓鄉親凍死。”大衣運到那天,五保戶老人抱著哭:“先楚伢子沒忘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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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比人長壽。他讓妻子給縣里捎話:“多種樹,別光種‘將軍縣’的牌坊。”如今銀杏成排,秋天一片金黃,導游指著說:“這是韓司令的‘養老錢’,樹蔭底下賣礦泉水,一年給村里掙幾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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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最后三個月,他清醒就喊疼,疼極了就背地圖:瓊州海峽、臺灣海峽,兩口“水坑”隔了他一輩子。醫生偷偷抹淚:“老爺子夢里還在搶灘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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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他要是多活五年,能看兩岸通郵,能看老兵返鄉。可歷史不給如果,只給一聲“臺灣”當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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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紅安廣場,他的雕像面朝東南,正好對著臺灣方向。傍晚跳廣場舞的大媽把音響擱在臺座上,曲子是《愛拼才會贏》。游客拍照,大媽頭也不抬:“拍吧,老韓最愛熱鬧,有人氣他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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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沒走完的海峽,死了還得等。雕像底座沒刻“統一”倆字,可每天掃地的大爺都會把臺子擦得锃亮:“擦亮點,讓對岸瞅見,咱老家還有人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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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東南來,大媽的絲巾飄起來,像一面沒升起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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