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在一個小房間醒來

我夢見，在一個小房間醒來

我夢見，在一個小房間醒來，

客廳臥室連在一起，進門便看見床。

你從外面回來，手里拎著袋子，

排骨、玉米和潔白的大蔥。

你扔下塑料袋，手都不洗

踢掉鞋子上床抱住我。

正詫異間，你提醒我說，

“趕緊，孩子們快回來了。”

那一瞬間，我猛然驚醒。

秋雨打著車棚，你在枕上呼吸起伏，

路燈的光穿透枝葉，播灑床前，

關在客廳的貓咪叫了一聲。

圖片與內容無關，前詩與后文無關

寫在后面：

清晨6點43分，太陽剛升起不久，第一班由北京開往煙臺的火車滿座。

前面一排的三人座坐了四個人，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兩個女兒。姐姐七八歲，留著長發，妹妹三四歲，頭發短短的，姐妹倆穿著粉色有亮片的同款裙子。

我右側是一位媽媽，帶著個兩三歲的男孩，她和旁邊乘客商量了下，從座位A換到了C，方便隨時起身照料孩子。

我左側坐了一個小兄弟，頭發微微有些卷，穿一件黑色運動衫，上車后開始玩手機，玩累了便趴在小桌板上睡覺。

早班的車，多是安靜的，有了孩子便熱鬧起來。

先是前面那對小姐妹，妹妹纏著姐姐，姐姐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姐姐吃什么她便也要吃什么，手里拿著一根小魔仙法杖，不時在姐姐面前揮舞一下。姐姐有些不耐煩，向媽媽投訴，媽媽勸說妹妹，妹妹則帶著一臉不知愁為何物的笑容，還是跟在姐姐身后學這學那。

姐姐有些生氣了，起身沿著通道往另一頭走，妹妹舉著魔杖跟在后面，媽媽說了一句，爸爸起身緊緊跟上，三個人依次從我身邊經過。

剛上車時，右側小男孩在媽媽懷里睡覺，這會兒醒了過來。媽媽從書包里掏出一個透明塑料盒，取出藍莓給他吃，他吃了一顆，開始啃手指頭，被媽媽拉出來，小家伙臉上的表情楞了下，嘴一張哭起來。

哭聲在清晨的車廂里尤其響亮。

媽媽趕緊唬勸他，“那咱們聽個神筆馬良的故事吧。”說著，掏出手機，車廂里響起磁性的語音，“從前啊，在一個村子里生活著一個叫馬良的苦命孩子。他從小就喜歡畫畫，可是他卻沒有一根像樣的畫筆……”

外放語音確實有些吵，但總好過孩子哭鬧聲，我這樣安慰自己。

小男孩安靜了一會兒，想去搶手機，被媽媽一把攔住，又開始哭，這時車剛開過滄州。

父女三人回來了，妹妹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面，姐姐第二，走在最后的還是爸爸。和走前不一樣的是，每個人臉上都笑盈盈的，姐妹手里各多了一包小零食，看來是去餐車轉了一圈，或者是碰上了送餐車。

他們三個經過時，旁邊的媽媽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來似的，從包里取出一個水壺，打開蓋子，“來，乖寶，咱們喝果汁。”男孩接過舉著喝了幾口，列車微微顛簸了下，他坐在媽媽腿上身形一晃，吸管滑出來，橙色果汁流到了胸前的淺色襯衫上，他哇一聲又哭了起來。

媽媽趕緊收起水壺，讓男孩站在座椅上，她起身掏出紙巾用力擦著男孩的衣服。

這時，德州站到了，新上一位背大書包的阿姨，手里拉著一個黑色旅行箱。她在過道反復走了幾趟，才確認自己的位置是男孩媽媽身邊的座位。她把拉桿箱托舉到行李架上，大書包沒地方放，解下來掛在身前。那個書包隨著她轉身幾次來回轉向，像一輛貨車一樣撞到我的臉和肩膀，迫得我向小兄弟那邊躲了躲。

前排的小姐妹開始和爸爸、媽媽玩腦筋急轉彎游戲，媽媽提問，父女三人回答。媽媽聲音小，題目聽不清楚，但每回都能惹得姐妹倆發出一陣咯咯咯的笑聲。

男孩則對新來的阿姨開始感興趣。她戴了一頂粉色的遮陽帽，帽頂有一個半透明的銀色面罩，可以拉下來遮住臉龐。阿姨也意識到了這點，幾次拉面罩下來，然后又猛地一下子掀起來，露出不同的表情。小孩子站在那里，咬著手指看，完全忘記了剛才果汁的事情，他媽媽則換了一張濕紙巾，繼續擦他的襯衫，嘴里說著，咱們可不能這樣去見姥姥。

濟南站到了，前排一家四口拎著包排成隊下車。男孩看夠了遮陽帽變臉，伏在媽媽肩頭睡了，媽媽把剛才的紙巾團一個個塞進清潔袋，剛收拾完，便在淄博站下了。下車時，男孩還是睡著的，口里含著指頭。

車廂終于安靜下來，我也低頭打了個盹，列車廣播提醒，要到站了。

提前十分鐘背著書包，拎著給老娘的點心盒到了門口，正端詳窗外風景，一轉身，發現小兄弟也跟了過來。

“你也這站下車啊。”我說道。

小兄弟似乎不善言辭，應了一聲，沒說話。

迅速猜了一下，“這是還在讀書吧，回家鄉？”

“嗯。”他這回積極了些，“剛大一，回家過節。”

看著他唇上淺淺的胡須，臉上稀疏的青春痘，還真是。

“哪個學校的啊？”我試探性地問了一聲，年歲漸長，有時特別怕被人當成怪叔叔。

“交通大學，在西直門附近。”

“不錯啊，好學校。”在我們那邊，如果要考上北京一所像樣的院校，家里是十分榮光的。

“大哥，你是哪個學校的，看你也像個讀書的。”他跟著問起來。

我1997年讀的大一，算起來，差不多和他父母是同齡人，被喊大哥心頭一熱。人家又當我是個讀書人，所謂聞道有先后而已，不當以年齡論短長，可還是忍不住說了一聲，“我啊，讀書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說完，沒等小兄弟再問，我已經走向出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