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爬上窗臺,在木地板上織出一片金色的網。我蹲下身擦拭書柜最底層的舊相冊,指尖觸到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二十年前與母親在老宅門前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穿著碎花襯衫,發梢還沾著晨露,笑容卻比身后的向日葵更明亮。
記憶突然被揉皺又展開。那年我七歲,總愛踮著腳去夠母親梳妝臺上的檀木匣。匣子里裝著褪色的紅頭繩、磨邊的電影票根,還有張皺巴巴的信箋。母親總說那是“不能碰的寶貝”,可當我某天真的偷拿出來,發現不過是張寫滿鉛筆字的作業紙——那是我第一次學寫“媽媽”時歪歪扭扭的涂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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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發什么呆呢?”母親的聲音裹著豆漿的甜香飄進來。她端著青花瓷碗站在廚房門口,圍裙上還沾著面粉。我忽然發現她的鬢角已染了霜色,像春雪落在未化的殘冰上。原來時光早已在某個不經意的清晨,悄悄偷換了我們的角色。
去年冬天住院時,我在病床上數點滴。凌晨三點,病房的日光燈白得刺眼。母親蜷在陪護椅上,懷里抱著我的外套,呼吸聲輕得像片羽毛。我假裝熟睡,聽見她小聲對值夜班的護士說:“我家丫頭從小就怕黑,我得守著她。”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發燒,她整夜用溫毛巾給我敷額頭,自己卻凍得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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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整理舊物,翻出母親年輕時的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寫著:“今天女兒第一次叫我媽媽,聲音軟得像棉花糖。”又翻到一頁:“她六歲生日說要當宇航員,我偷偷學了三個月天文知識。”最末頁夾著張我小學的獎狀,背面用鋼筆寫著:“我的姑娘,要慢慢長大啊。”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母親正在陽臺晾衣服。她的背影被夕陽鍍成琥珀色,衣架碰撞的聲響與廚房飄來的飯香交織成網。我忽然明白,所謂母女,大概就是一場溫柔的輪回——她教我蹣跚學步時,我尚不知何為牽掛;待我懂得回望,她已把整個青春熬成了我碗里的熱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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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時,我輕輕抱住正在擇菜的母親。她愣了愣,隨即笑出眼角的細紋:“這孩子,今天怎么這么黏人?”我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埋進她肩頭。那里有歲月沉淀的溫暖,像老棉被曬過太陽后的味道,像所有被妥善珍藏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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