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咚咚咚"的剁肉聲又準時響起,震得我家的吊燈都在微微顫抖。我猛地睜開眼,太陽還沒爬上窗臺,整個小區靜悄悄的,唯獨樓上那規律的剁肉聲刺破了清晨的寧靜。
這已經是第七天了!我氣得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眼睛里布滿血絲。
"砰!"我一拳砸在床頭柜上,枕邊的鬧鐘被震得直往前躥。老伴被驚醒,迷迷糊糊地問:"老錢,又是樓上?"
"不然呢?!"我咬牙切齒,"一個星期了,天天早上五點準時開始剁肉,剁到六點半,我這睡眠都成了奢侈品!"
我叫錢大海,今年五十八歲,剛退休在家,本想好好享受一下清閑日子,沒成想碰上這么個情況。樓上的住戶是半個月前搬來的,一開始挺安靜,可這一周來,每天早上五點準時上演"交響樂",那剁肉刀砧板的聲音跟催命似的。
我穿上拖鞋,朝天花板怒目而視:"今天,我非得上去討個說法不可!"
我站在樓上的門口,深吸一口氣,抬手敲門。咚咚聲依然沒停,似乎蓋過了我的敲門聲。我加重了力道,連續敲了幾下。
門開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出現在門口,手上還沾著水漬,頭上戴著圍巾,穿著樸素的家居服。她臉上帶著疑惑,看到我時笑了笑:"您是?"
"阿姨,我是樓下的住戶。"我的火氣一下子被她慈祥的笑容澆熄了一半,但還是忍不住抱怨,"您知道現在幾點嗎?才五點多!您這剁肉聲音太大了,每天都把我們全家吵醒,能不能換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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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閃過一絲尷尬和歉意。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一個虛弱的男聲:"秀芬,是誰啊?"
"沒事,老頭子,你先躺著。"老太太朝里屋喊了一聲,然后對我說,"小錢啊,實在不好意思,我..."
我越過她的肩膀,看到客廳餐桌上的砧板和菜刀,旁邊放著一堆細碎的肉末和幾種我叫不上名的中藥材。
見我疑惑,老太太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解釋道:"我老伴前段時間查出胃癌晚期,醫生說最多撐半年。他現在吃不下飯,只能吃些肉糜和流食。我每天五點起來給他準備三餐的肉糜,再熬些藥膳。這樣他白天能多少吃點東西..."
我愣住了,心里那團火一下子熄滅了。"為什么要五點起來剁肉呢?"我不解地問。
老太太眼中泛起淚光:"他晚上疼得厲害,我要照顧他。等他早上五點吃了止痛藥,能睡一會兒,我才有時間準備食物。再晚些,他又該疼醒了..."
就在這時,里屋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老太太面色一變,連忙說:"不好意思,我得進去看看他。"
"等等,阿姨。"我拉住她的手,感到一陣愧疚,"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老太太搖搖頭:"謝謝你的好意,小錢。我知道剁肉聲音大,會盡量輕一點的。"
我擺擺手:"別擔心這個。您老伴需要什么特殊的食物嗎?我太太做飯很拿手,也許我們能幫上忙。"
屋內的咳嗽聲更加劇烈,老太太焦急地看了眼里屋:"他需要清淡又有營養的食物,最好是鮮嫩的肉糜,摻些山藥、蓮子之類的..."
"您去照顧老伴吧,明天這個時間,我帶我太太一起來,幫您一起準備。"我鄭重地說。
老太太感激地點點頭,匆匆回到里屋。
我站在門口,聽著里面傳來的輕聲安慰和抽泣聲,心里五味雜陳。
回到家,我把情況告訴了老伴。她二話不說,立刻起床,翻出菜譜:"我記得有幾道適合病人的食譜,今天就去買材料,明天一早做好送上去。"
第二天清晨四點半,我和老伴就起床了。她準備了嫩滑的雞肉糜粥,我則幫忙剁了一些新鮮的豬肉末,加入了她精心熬制的藥膳。五點整,我們輕輕敲響了樓上的門。
老太太開門時,眼中滿是驚訝。當她看到我們手中的保溫飯盒,眼淚奪眶而出:"你們..."
"別客氣,秀芬姐。"我老伴上前一步,"這是我熬了一晚上的雞肉糜粥,特別好消化。這盒是豬肉末,已經拌好了山藥粉和枸杞,可以直接蒸或煮湯。"
從那天起,我們家和樓上的老兩口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每天早上,我老伴會提前準備好病人需要的食物送上去,而老太太則不必再起早剁肉。有時候,我們還會輪流去照顧老人家,讓秀芬姐能稍微休息一下。
社區里的其他鄰居知道這事后,也紛紛伸出援手。有人送來自家種的新鮮蔬菜,有人幫忙跑腿買藥,還有退休醫生主動上門檢查老人的情況。小區里的愛心接力就這樣悄悄傳遞著。
三個月后的一天清晨,我正在熬粥,突然聽到樓上傳來秀芬姐的哭聲。我心頭一緊,和老伴趕緊跑上樓。看到老爺子安詳地躺在床上,秀芬姐伏在他身上痛哭。
老人家走得很平靜,臉上還帶著微笑。秀芬姐告訴我們,老頭子昨晚說感覺好多了,還吃了半碗我老伴做的雞肉粥,是這幾個月來吃得最多的一次。
"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幫助,"秀芬姐拉著我和老伴的手,哽咽道,"如果不是你們,我和老頭子的最后時光不會這么溫暖。"
送走老人后,秀芬姐決定搬去和女兒同住。臨走那天,整個小區的鄰居都來送行。她抱著我老伴,眼淚汪汪地說:"我原以為搬到新小區會很孤獨,沒想到遇到了這么好的鄰居。"
如今,每當清晨五點,我常常會不自覺地醒來,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那熟悉的剁肉聲。這聲音不再令我煩躁,反而讓我想起那段特別的日子,想起人間自有真情在的溫暖。
那天,我在樓道里貼了一張紙條:"遇到困難,請敲門。鄰里之間,守望相助。"因為我明白了,生活中的煩惱背后,往往藏著我們不知道的故事,而理解和關懷,才是化解一切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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