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文化空間：“不真實的主觀”

近期，我作為審讀人員編輯了中國藝術科技研究所、武漢大學雙料博士后，石家莊學院新聞與傳媒學院張炳杰老師的一本專著《精神棲居：虛擬文化空間的媒介想象》，在編輯審讀中形成了自己的關于“虛擬文化空間”的認識，可算個人的工作收獲與成果。現將其整理出來作為讀后感，予以分享，或有助于對文化和旅游場景的營造增進一分理解。

從物質的角度而言，世界與人類的精神（意識）都是物質的，但從主客體的視角而言，外在世界是客觀的，人類的精神是主觀的。也就是說，人的精神意識雖是客觀存在的，但意識結果卻是主觀的（至少帶有主觀性）。

人類誕生而今，不斷發揮著主觀能動性，一直暢想超越自身有限性、挑戰必死性、療愈必死宿命（書中作者總結的人類基本命題），希望能強過猛獸、快過駿馬，希望能飛升上天、潛身入海，希望能長生不老、亡而重生、死后不滅……在此基礎上，建構了豐富多彩的“文化空間”，其中包括全世界形形色色的宗教式想象與場景，也包括眾多哲學與文學作品描繪的世界，還包括利用數字技術建構的“虛擬”文化空間。

這些真實的、不真實的，實體的、非實體的文化空間，形態千差萬別，內涵豐富多樣，但它們共同起到一個作用——供人類精神棲居。精神棲居，有多重含義，既指心靈歸宿，也指精神依托，還指靈魂棲息。對于一個人而言，其精神棲居地，不是生來就選定（有）并一生不變的。它是一個人在產生精神棲居需求時，才確定的，并且會隨著棲居的需求變化而遷移、改變或再造。就如，每個人生來都沒有宗教信仰，但很多人會在往后的歲月熏陶中信仰某個宗教，也有人會在人生歷程中放棄或改變起初的宗教信仰。

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觀點看，精神與精神棲居是物質的，但它們又是主觀的，這樣來看似乎顯得有些矛盾，所以有必要用上“虛擬”的概念。“虛擬”的內涵體現在：人類基于某一（一時）不能實現或不會成真的目的，營造的以物質形式或以語言、文字、符號等形式呈現的建筑物、裝飾物、儀式、場景、空間、人物、故事情節等，這些皆是虛擬的，或曰“帶有虛擬性”。比如敬拜寺廟中的神像，求之護佑賜福便是虛擬的，以求心寬心安，或有些真實。這里，虛擬與真實是相對的，“不真實”的主觀才對應虛擬（成不了真的想法才對應虛擬）。

由此來說，“虛擬文化空間”從與“真實”相對的角度來理解，就是依托實物、語言、文字、符號等各類載體，為達到（一時）無法實現或不能成真的目的所營造的文化空間。

進而可以說：一個以物質形式呈現或以語言、文字、符號形式呈現的人造物，一定是物質的，也一定是主觀的，但可能是虛擬或是真實的。比如一把傘，用來避雨是真實的，但作為佛教天王的法寶讓它發揮神力，則是虛擬的。

當然了，就如“陰陽太極”一樣，虛擬文化空間常常與真實文化空間相伴而生，或者說文化空間都同時具有虛擬性與真實性，很難把文化空間塑造成純虛擬的或者純真實的，其中的關鍵在于不同的文化空間建構或體驗者的建構或體驗目的。如果他們的建構或體驗目的是可以成真的，那就是真實的；如果是不能成真的，那就是虛擬的。

比如一座寺廟，有人求子、有人求財、有人祈福，這些是不能成真的，相應的這個客觀存在的寺廟就是虛擬的文化空間；但有人僅僅是為了放松身心、明悟心性，那這些是可能成真的，相應的這個寺廟就是真實的文化空間。

顯然，部分數字文化空間可能是虛擬文化空間，而部分虛擬文化空間也能以數字文化空間的形式呈現。就“賽博空間”（網絡空間）來說，它本質上屬于數字文化空間，當它作為人們交流互動、娛樂游戲的空間時，它就是真實的；但當它作為達成人類（一時）無法實現或不能成真的目的的空間時，比如“人的意識永生”“數字神靈賜福”，那它就是虛擬的。

進一步來講，“虛擬文化空間”是涵蓋人類全歷史的，既包括歷史上的，也包括當下的，還包括未來的。它的本質絕不是呈現載體的“數字化”，而是無法實現、不能成真的非真實性。

到此，我形成了關于“虛擬文化空間”的新認識：本質上是為了滿足人類精神棲居的需求，依托實物、語言、文字、符號等各類載體，為達到（一時）無法實現或不能成真的目的所營造的包含建筑物、裝飾物、儀式、場景、空間、人物、故事情節等的各類文化空間。

該認識在某種程度上與作者關于“虛擬文化空間”的觀點有相同的地方，但也有不同的地方。只是我個人通過直觀感受與直接領悟形成的，稍稍用了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觀點以及最粗淺的思維邏輯，肯定談不上專業和深入，權作一點兒門外漢的讀書收獲與大家進行交流。

《精神棲居：虛擬文化空間的媒介想象》是一本薄薄的小書，只有160頁，尺寸為32開、145mm×210mm，比手掌大不了多少。

本書融合了心理學、傳播學、哲學文化、空間設計等學科的專業知識，從全新視角深入探討了“虛擬文化空間”的內涵外延及其媒介的演進情況和驅動力，對于發現觀眾與游客的觀看與旅游需求動機，進而推進文藝創作演出、豐富旅游場景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適合作為演出行業、旅游業相關從業者及相關專業院校學生學習借鑒。

該書內容非常精練，以《西游記》中美猴王追尋長生不老的故事為引子，以海德格爾和弗盧塞爾的思想理論為理論基礎，借鑒彼得斯等中外學者的研究成果，在梳理空間、空間生產及相關衍生概念的基礎上，重新厘定了“virtual space”的概念范疇，指出虛擬文化空間不只是網絡社會特有的文化現象，并將虛擬文化空間擴展為自人類誕生自我意識之后，為了克服自身有限性、超越必死性、療愈必死宿命帶來的荒誕感，以人類自身想象力為驅動引擎，以媒介與象征符號為元素，建構的與肉身生存的自然空間相對的，作為人類精神棲居之地的虛擬文化空間。

該書分為六章：

第一章介紹了本研究的緣起與理論基礎。

第二章梳理了空間及其衍生概念的知識譜系，為厘定虛擬文化空間概念的要素與特征奠定了基礎。

第三章分析了媒介的空間轉向問題，為分析媒介作為建構虛擬文化空間要素的問題掃清了障礙。

第四章闡釋了文化空間概念誕生的語境，為厘定虛擬文化空間概念的建構機制確立了概念基礎，進而以 “virtual”概念分析為切入點，闡明了虛擬文化空間的建構機制、三要素和主要特征等核心問題。

第五章借鑒弗盧塞爾“前歷史時代的圖像、歷史時代的文本、后歷史時代的技術圖像” 的歷史分期，分別闡釋了前歷史時代語言、神話與藝術作為遠古祖先超越肉身的，自我精神的棲居之地，歷史文本時代宗教信仰對生死轉換的想象，后歷史時代人類為了克服必死性宿命在生物基因技術方面的努力與實踐，以及擺脫肉身，成為硅基生命對于永生的技術想象等論題。

第六章作為本書的結論，剖析了虛擬文化空間作為主體超越有限性的精神想象與空間生產實踐，以及對人工媒介技術演化的驅動功能。

張炳杰，男，1980 年，四川大學博士，中國藝術科技研究所博士后工作站、武漢大學新聞傳播學博士后 流動站聯合培養博士后，石家莊學院新聞與傳媒學院教師。

基金支持：中國藝術科技研究所基本科研業務費資助出版，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數字游戲活化文化遺產的機制研究”（項目編號：21BXW094）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