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美軍都是雇傭兵？看看格蘭特將軍記憶中的美國志愿兵往事

在往期關于南北戰爭的文章中，我曾提到19世紀美國的志愿兵制度，在歷次攸關美國國運的戰爭中，我們都能看到志愿兵作為主力出現的身影，這與大多數人舊有的"美軍都是拿錢打仗的雇傭兵"的認識有很大反差。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志愿兵的那些事。

志愿兵制度，其實就是征兵制，是國家征召軍隊的一種方式，與之相對的是募兵制。二者有何區別？簡化到極致就是：征兵制下，公民自愿參軍；募兵制下，國家花錢雇人當兵。

但注意我說的是簡化到極致，實際上，在征兵制下，志愿兵也是要拿工資的，不因自愿當兵就免費服役；募兵制下，軍隊招來也不全是見錢眼開的賞金戰士。但相對來說，征兵制下軍隊的維護成本確實要低一些，因為這里多了一層"自愿"的成分。而這份"自愿"，往往對公民的思想境界有較高的要求——作為公民，自愿拋下產業，到前線去為國廝殺，最起碼要求公民的心中，有一份對"國家"這個共同體的認同。

參軍打仗：公民權利與義務的統一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1860年到1861年那個冬天，在一代美國人心中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寒冷。隨著大選結果的揭曉，北方聯邦擁戴的林肯當了總統，南方邦聯的心徹底涼了。南卡羅來納州第一個宣布退出聯邦，其他各州也蠢蠢欲動。

眼見美國就要一分為二，于是在1861年3月4日這天，林肯宣誓要"抗擊敵人，保衛聯邦"。北方這一攤牌，又有十個南方州緊跟南卡州的腳步，退出了聯邦。

而此時，在南卡羅來納境內，還駐扎著一支聯邦軍隊，他們駐扎的地點，是位于查爾斯頓港的軍事要塞——薩姆特堡。

4月11日，南方叛軍向薩姆特堡開炮，幾天之后，聯邦部隊撤離，要塞隨即落入南軍手中。借此由頭，林肯發布動員令，征召志愿兵75000名，服役期90天。

亞伯拉罕·林肯是美國歷史上最有號召力的總統之一

而這次動員的效果如何呢？

群情激昂，一呼萬應。

后來的北方聯邦軍總司令U.S.格蘭特在回憶錄中是這樣形容的："如果說薩姆特堡的槍聲'響徹寰宇'的話，總統這75000人的征兵令就響徹了北方各州。如果形勢需要，北方任何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州都能毫不費勁地招募到這么多人，可能他們的武器還沒到位，人就已經招齊了。"

當時的格蘭特，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退役上尉，然而四年后，他將成為那個率領聯邦軍隊，擊敗南方戰神羅伯特·李將軍的中將司令官，這是后話。

尤利西斯·辛普森·格蘭特

南北戰爭前，美國剛打贏了美墨戰爭，格蘭特也是一位參戰軍人。戰爭期間，格蘭特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住在東部地區，一家人生活拮據，按照格蘭特的說法，他"當軍官的薪俸根本不足以在太平洋海岸維持家人生計"。于是在1854年3月，格蘭特同時打了休假報告和退役申請，而后幾經輾轉，終于在南北戰爭爆發前，定居在了伊利諾伊州的加里那縣，和兄弟一起開店，做小買賣謀生。

林肯征召志愿兵的消息一傳到加里那，縣政府立馬召開公民大會。全縣立時群情激昂：學校停課了，工廠放假了，商鋪歇業了，大家摒棄政見紛爭，踴躍報名參軍，誓要與聯邦的敵人血戰到底。

在這我們就能看到美國戰時志愿軍和在和平時期服役的常備軍的區別：前者是一群為了捍衛某些原則而甘愿上陣拼命的人，他們通常有工作、有產業，也有一定的財富和獨立的人格；后者通常只是一幫做不好、或者不愿意從事其他職業才去當兵的人。因此，志愿軍在主動性、積極性方面，具有更大的優勢。

志愿軍兵團是南北戰爭中的絕對主角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優勢，是當時美國志愿軍部隊斗志旺盛的重要原因——同鄉成軍。

回到加里那縣公民大會的征兵現場。當時伊利諾伊州分到了六個團的征兵名額，而細分到加里那縣，只需招齊一個連就夠了。由于參軍熱情高漲，這一個連瞬間就招滿了，但問題是：班、排、連的各級骨干從何而來？

答案：選舉。

包括連長在內，各級軍官、士官都是從縣里志愿參軍的人中選出來的，他們是縣中學的老師、縣工廠的車間主任、縣商會的領袖和縣議會的議員，總之是大家都服氣的德高望重之人。

一支由同鄉、同學、同事、朋友甚至親人組成的連隊，由他們自己選出的主心骨帶領，出于共同的仇恨，去對抗共同的敵人，這樣的連隊，其斗志是不需要額外激勵的。

同時代的地球另一端，湘軍、淮軍的成功也是得益于“同鄉成軍”這一原則。

所向披靡的湘、淮兩軍也是“兄弟父子老鄉兵”

另外，但凡涉及暴力，男人最好的興奮劑永遠是女人。加里那的姑娘們雖然不能扛槍打仗，但她們決心要讓家鄉第一支志愿軍連隊的小伙子們穿著整齊的軍裝上戰場。她們組團來找格蘭特上尉，向他問清了美國步兵的軍裝樣式，然后自掏腰包買布料，請裁縫剪好，自己親手縫制。幾天時間，加里那志愿兵連就整裝待發，準備到州首府報到。

可想而知，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即使面對兇惡難纏的敵人，即使戰斗陷入逆境，只要連隊的組織沒有潰散，他們就不會后退，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榮譽感——我們是加里那連，不能在外鄉人面前給加里那丟臉。

地域認同感在戰場上可以轉化為集體榮譽感

而我們的格蘭特上尉此時在干什么呢？本來大家是推舉他當連長的，但他謝絕了。作為一名老兵，他擔負起了組織、訓練這支連隊的責任，直到親自把他們帶到斯普林菲爾德，編入上級團隊——伊利諾伊州志愿軍第11步兵團。

細心的讀者可能已經注意到了，這種同鄉成軍的模式，被逐級放大到了團以上部隊，那么它的優勢，可想而知，也會隨之擴散到整個軍隊當中。

格蘭特：我要當團長

拒絕擔任連長的格蘭特上尉，在州政府謀了一個很適合自己的差事——州人事行政參謀主任。

這是一個專門負責征兵、分兵、練兵的職位，縱觀伊利諾伊州，格蘭特上尉恐怕是最佳人選了。在此期間，由于民眾參軍熱情實在太高，如果官方不予以回應，他們就要自己拿起槍去和南方人干仗了。鑒于此，州議會只得授權州長再擴招10個團，這才消化了民間爆棚的參軍熱情。

這下可夠格蘭特上尉忙活的了，而他也不負眾望，把征兵的差事辦得很漂亮。不久，一位老熟人注意到了他，那就是時任準將的約翰·波普，當時他正率部駐扎在斯普林菲爾德。

格蘭特和波普曾在西點一起待了三年，墨西哥戰爭時又曾共同服役。在伊州征兵期間，二人經常碰面。一次，波普將軍對格蘭特上尉說，自己和州里的有力人士多有交情，他愿意出面"活動"一下，讓他們舉薦格蘭特，給他在軍中謀個合適的職位。

像上一次拒絕擔任連長一樣，這次，格蘭特又拒絕了。他在回憶錄中的原話是："我不愿意經人請托才能獲準為自己的祖國而戰。"

從上尉到中將，格蘭特在四年內戰中晉升神速

但格蘭特上尉也并非自命清高，不食人間煙火之輩，在和波普將軍談話兩天后，他給陸軍的領導寫了下面這封信。

伊利諾伊加里那
1861年5月24日寄華盛頓特區，美國陸軍副官長L·托馬斯上校收
閣下：
我曾在正規軍中十五載，其中四年蒙國家出資受西點教誨，深感為國效力乃不容推辭之責任。我愿以我綿薄之力效忠國家，直至戰爭結束。如能如愿，深感榮幸。以我之年紀與經驗，如蒙總統信任，自認可勝任一團之長。自總統第一次征兵令至今，我一直在州長手下負責組織我州民兵隊伍。回信請寄伊利諾伊斯普林菲爾德，即可收到。
滿懷敬意的
您順從的奴仆
U.S.格蘭特

遺憾的是，這封自薦信沒能被副官長看到，它只是被胡亂一扔，無人問津。直到戰后，新任陸軍副官長搬辦公室的時候，才在角落里發現了它。

苦等陸軍回信無果，格蘭特退而求次，趕去拜訪麥克萊倫少將，那也是格蘭特在西點的校友，也一起參加過墨西哥戰爭，有些交情。格蘭特期望能進入麥克萊倫的幕僚帳下，但不巧的是，接連兩天去辦公室，都沒找到他，于是這個愿望也落空了。

同批志愿軍官參差不齊的素質，給了格蘭特當團長的自信

但不久后，格蘭特的團長夢還是實現了，這次，是總統給的機會。

由于戰事的擴大，林肯發出了第二次征兵令，這次要征召30萬人。本來征兵很順利，各級軍官也都已選好，但芝加哥第21步兵團出了點情況，意外地給了格蘭特一個當團長的機會。

原來，這個團的團長"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把一個團帶得烏煙瘴氣。如今開戰在即，團里的士兵強烈要求換一個人來領導他們，否則就不上戰場。剛好這個團是格蘭特負責征召的，于是州長大手一揮："格蘭特，你去當團長。"

幾天之后，格蘭特團長走馬上任，率領自己的團在斯普林菲爾德駐訓，隨時準備開赴前線。

難伺候的志愿兵

初任團長的格蘭特，率領的是一支典型的志愿兵團，士兵們大都來自美國的中產階層家庭，他們是農場主、律師、醫生、政治家、商人、銀行家和牧師的兒子，幾個年紀較大的，自己就曾從事這些行業。

中產階層更容易對國家產生強烈的認同感

中產階層的士兵，有一個優點就是意志堅定。正所謂"有恒產者有恒心"，你只要告訴他一個參軍打仗的理由，而他也剛好認同這個理由，他就愿意為之拼命，而不會像被強制服役的"貧苦壯丁"那樣整天應付差事，消極怠工，甚至伺機逃跑。

但中產階層，特別是19世紀美國的中產階層，也有一個算不上缺點的缺點，那就是過度地強調"公民權利"。

正像他們為了捍衛"公民權利"而走上戰場，如果他們的"公民權利"得不到尊重，那還如何說服自己參軍打仗？

權利與義務的對等，是公民的基本特征之一

格蘭特接手第21步兵團時，面對的就是這樣的處境。那些志愿為州政府服役30~90天的人們當初承諾，在此期間如有需要將加入聯邦軍為國效力。但是，當政府要求他們繼續延長服役期，甚至有可能服役于整場戰爭時，他們認為志愿服役的前提變了，自己就不必再遵守承諾了。

眼看屁股還沒坐熱乎，就要變成光桿團長了，格蘭特迎來了兩位救星，他們是伊利諾伊州的兩位議員：麥克勒南德和洛根。

他們來到格蘭特的駐地，想給第21團的官兵們做一次演講。

起初，格蘭特很猶豫，因為幾天后，團里的小伙子們就要決定自己的去留，這時候兩個陌生議員的演講，不知道會產生什么后果。但最終格蘭特還是同意了，而兩位議員果然不負所望，他們的激情與雄辯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士兵們一個個聽得熱血沸騰，表示一定要留在軍中，與敵人戰斗到底。

就這樣，格蘭特的團保住了。

19世紀時，演講是用來激勵士氣的重要工具

但是，打雞血這事是種癮，隨著時間的延長，劑量得不斷加大，否則早晚要失效。戰爭后期，當時已是司令的格蘭特在籌劃圍攻亞特蘭大的戰役時，就遇到了這樣的困境。本來作戰計劃已經做好了，但格蘭特的一個部下麥克弗森的麾下，有兩個師的老兵服役期滿，嚷嚷著要退伍，可前線實在是缺人，于是為了重新征召他們入伍，麥克弗森只好讓步，同意先讓他們回家休假，這一休假不要緊，整個作戰計劃都泡湯了。

這些是戰爭后期的事，初任團長的格蘭特，在戰爭初期感受到的，更多是來自對面敵人的壓力。

率部駐扎開羅（不是埃及的那個"開羅"）時，格蘭特經常有機會與對面南軍的軍官會面，其中有幾個是他在西點和墨西哥時就認識的，個個是職業軍人，讀過軍校打過仗，看著他們，格蘭特深深體會到南軍在戰爭之初的優勢之大。

戰爭初期，南方邦聯的“叛軍”在軍事素質上更勝一籌

南北戰爭雖然聽起來是南北雙方一半對一半的較量，但實際上的實力對比太懸殊了。近代戰爭，打的是資源，是工業，而當時美國北方的工業產值是南方的十倍，制造業工人是南方的12倍，可謂占盡了優勢，但為什么死拼了四年，雙方75萬軍人戰死沙場之后，北方才艱難地戰勝了南方呢？

因為南方也有一樣優勢，那就是由歷史和文化沉淀下來的尚武傳統和血氣之勇。

南方很多數字都比北方少，但軍校數量卻是北方的五倍，而且全國近40%受過職業訓練的士兵效力于南方，這一比例并沒有雙方的體量對比那般懸殊。南方沒有常備軍，因此和平時期，職業軍人們只能在州軍隊（民兵）里謀一份工作，通常就是教官、帶兵人、參謀一類的差事，這樣一來，他們身上的專業素質就普及到了普通民兵身上，使得南方志愿兵的素質在整體上超過了北方。

南北雙方職業軍人的比重在開戰之初差距甚大

相比之下，北方也有眾多受過教育和訓練的職業軍人，但大部分都在常備軍里，保有過去的級別。開戰之初，這些職業軍人還需受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上級指揮。這種狀態讓格蘭特產生了一個想法：解散常備軍，只留下參謀部，并告知被解散的軍官，除非參加志愿軍，否則在戰爭期間不會有任何薪俸。他們的軍籍會繼續保留，但戰爭結束時沒有參加志愿軍的軍官將被除名。

當然以他當時的職位，這個想法還不能被落實。

格蘭特后來成了美國總統，頭像被印在了50元面值的美鈔上

主心骨！主心骨！主心骨！

既然志愿軍，或者說征兵制這么厲害，那為什么還是有很多國家選擇常備軍，選擇募兵制呢？

常備軍、募兵制的直接產物是職業軍人。職業軍人不同于志愿軍人，他們以當兵打仗為主業，不必像志愿軍人那樣兼顧其他謀生技能和社會關系，屬于純粹的軍人。

職業軍人組成職業化的常備軍，歷史上，這樣的軍隊往往伴生著如下弊端：軍人的品質良莠不齊、軍隊維護成本高、易滋生叛亂、易產生軍閥，等等。

但所有這些弊端，都不如它的一個優勢來得誘人——基于過硬專業素質的強大戰斗力。

職業化的常備軍，自古以來都是一柄雙刃劍

前面說過，志愿軍也有很強的戰斗力，但那是基于作戰的主動性和積極性，相比于常備軍，志愿軍最明顯的劣勢就是專業化水平低下。

1862年2月中旬的多納爾森堡之戰，是格蘭特成名的一戰，但其成名的事跡，說起來實屬無奈。

這一戰，南軍攻勢兇猛，北軍士兵英勇迎戰，但由于缺乏經驗，北軍很快打光了子彈，然后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其實大量的彈藥就放在附近的箱子里。但在戰爭初期，很多軍官都是軍事小白，不懂如何在戰斗中確保部隊的彈藥供給。

整個師亂作一團，一部分人逃跑了，但因為敵人沒有追擊，大部分人只是后退到敵火射程之外。格蘭特看到士兵們群龍無首，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他們拿著步槍，但沒有子彈，而成噸的彈藥就近在咫尺。

面對此景，格蘭特轉身對旁邊的參謀說："我們的人很消沉，但敵人一定更消沉，現在誰先動手，勝利就是誰的，我們得趕緊行動！"

于是格蘭特帶著參謀，騎馬在人群里高喊："裝滿子彈盒，快，站好隊！敵人想逃，我們決不能讓他們跑掉！"這一喊很奏效，士兵們只是缺個領頭人，而格蘭特的出現讓他們又有了主心骨，于是大家振作士氣，一鼓作氣把敵人打垮了。

聯邦軍主心骨：常勝將軍格蘭特

1862年4月初，南北兩軍又在匹茲堡碼頭附近的夏洛鎮狹路相逢，仇家相見，二話沒有，直接開撕。此時的格蘭特已是軍區司令，手下指揮著五個師，但其中三個師根本沒打過仗，士兵們在從家鄉奔赴戰場的路上才領到武器，甚至還沒學會怎樣給步槍裝子彈，而指揮他們的軍官也都是新手，以至于南軍剛一開槍，很多團就潰散了。

身為司令的格蘭特，只得終日騎馬在前沿奔走，給不知所措的師長們下達命令，把部隊攏在一起。但逃兵還是太多，以至于格蘭特派騎兵部隊專門堵在后方，攔截逃跑的士兵，等人數湊得差不多了，就不分建制，一股腦把他們填補到前線需要支援的地方。

盡管如此，還是有漏網之魚。那天，格蘭特到河邊去接應前來增援的比爾將軍，回來的路上，比爾注意到了躲在河沿下的逃兵：足足四五千人！逃兵們驚慌失措地縮在河沿的峭壁下。他們寧愿呆在原地被敵人打死，也不肯再拿起槍戰斗。

比爾對他們破口大罵，想讓他們因羞愧而自覺歸隊，甚至威脅要用艦炮轟他們，但毫無作用。不過事實證明，士兵們并非真的是懦夫，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好的指揮官，一個主心骨。我在以往的文章中曾表達過這樣的觀點：軍隊的戰斗力，歸根結底是組織力，只要組織不潰散，軍隊的戰斗力就不潰散，而信念堅定的軍官無疑是其中關鍵。

軍隊的戰斗力，歸根結底是組織力

好在格蘭特手下有一位名叫謝爾曼的師長，他就是這樣一位堅定的軍官。格蘭特每次路過謝爾曼的陣地都是一帶而過，無需停留，因為謝爾曼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始終與部隊并肩戰斗。因此，雖然謝爾曼的部隊也是頭一次上戰場，但官兵們斗志昂揚，表現足以與最英勇的老兵媲美。

后來，格蘭特出任聯邦軍總司令，謝爾曼就成了他的接班人，接任了密西西比軍區司令。

窮文富武，有恒產者有恒心

南北戰爭，既是美國自身的斷裂與重塑，也讓世界重新認識了這個國家。曾幾何時，歐洲列強認為，像美國那樣松散的聯邦模式，不可能動員起一支強大的軍隊保衛自己，然而一場南北戰爭讓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究竟什么才是國家戰爭潛力的源泉？

格蘭特在《美國內戰回憶錄》中說：歐洲的軍隊都是機器，士兵英勇無畏，軍官精明善戰，但它們的士兵大都愚昧無知，對戰爭興趣索然；而我們的軍隊都是受過教育的，知道為何而戰，若非國家有難，他們是不會入伍參戰的。

歐洲國家的征兵海報

無獨有偶，英國在1916年將募兵制改為了征兵制，以此來擴大兵員數量，應對第一次世界大戰。

25年后，珍珠港事件爆發，美國中產階層沉寂了七十多年的能量被重新喚醒。短短四年之內，近2000萬美國人穿上軍裝或加入到直接為戰爭服務的行列中，其中，中產階層充當了生力軍的角色。

我們都還記得由斯皮爾伯格導演的兩部戰爭巨制《拯救大兵瑞恩》和《兄弟連》，其中也影射了二戰中美國征召志愿兵的背景。

在《拯救大兵瑞恩》中，主角約翰·米勒上尉的"戰前身份"是貫穿全片的重要線索，而在《兄弟連》中，E連官兵也大都是來自各行各業的志愿參軍者。與之相似的故事，我們在《太平洋戰爭》《血戰鋼鋸嶺》里也能看到大篇幅的專門敘述。

電影《拯救大兵瑞恩》中，米勒上尉戰前的職業，是士兵們打賭押注的謎團，直到關鍵時刻才被揭曉

而二戰之后的歷次對外戰爭，諸如越南戰爭和海灣戰爭，由于缺乏南北戰爭和二戰那樣的"國難當頭"旗號，美國的中產階層不但沒有積極踴躍報名參軍，甚至還充當起了反戰運動的排頭兵。

相似地，在中國古代，中產階層志愿兵也充當過戰爭生力軍的角色。

漢匈戰爭早期，漢軍的精銳來自"良家子"，而所謂"良家子"其實就是當時的中產階層子弟。他們擁有一定的資產，遵循倫理綱常，是從事正當職業的人，一旦國家號召，他們是最積極響應的一個群體。

當時"中產"的標準是每戶擁田百畝，這種相對寬裕的家庭條件，使得"良家子"們無須終日為生計擔憂，可以拿出更多精力接受軍事訓練。另一方面，有恒產者有恒心，家中富足的生活也讓"良家子"們更有理由去保衛身后的土地。

遠征漠北的漢軍主力，大都是家境殷實的自耕農子弟

再向前追溯到楚漢戰爭中，項羽麾下的王牌——八千江東子弟兵，也相當于漢代的良家子。

再往前，戰國時代，隨著戰爭愈演愈烈，春秋時期那種小規模、貴族化的軍隊已經不適用了，必須動員廣大平民參軍。而要讓平民心甘情愿為國而戰，就必須讓利于民，于是各諸侯國開始變法：收權于貴族，讓利于平民。具體如廢奴籍、廢井田、明賞罰，其核心目的都是為了最大程度地增加中產階層在國民中所占的比例。

此正所謂"國民之道，心利互換；國予民利，民予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