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湘：目送，從母親到我，從我到孩子

愛，原來是目送的藝術

文/二湘

開學季，看到朋友圈都是家長陪孩子去學校上學的圖片，好感慨。

老大兩年前去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UIUC）上學，我們沒有送他去學校，全家人一起去附近的橙縣機場送他。他和我們一一擁抱，我們看著他過了安檢，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只留給我們一個堅定的背影。他那天的飛機晚點了，我們一直擔心他到了芝加哥坐不上去UIUC的大巴，還好，可以坐晚一班的大巴，直到他順利抵達學校，報了平安，我們才放心。

老二上周去麻省理工讀書，我們也沒有送到波士頓，我和先生送她去洛杉磯機場。到了機場，Jetblue的服務人員特別熱情地把她的行李拿走，她還來不及好好和我們道別就進了大廳，我陪著她進了大廳，看她熟練地打印行李標簽和登機牌，知道她其實已經不需要我了。我擁抱了她，然后揮手道別，她對我笑了一下。之后，她發信息告訴我們在候機室碰到三個同校新生，幾個人一起坐Uber去了學校，一切順利。

這樣的送別，總讓我想起自己離家的情景。

我曾在這篇文章《大學發榜季和女兒一起拆盲盒，淚水、歡笑與抉擇》里回憶自己當年去北大時的情景，“父親送我去上學，母親和外公送我到巷口，我坐在吉普車里，回望車后的母親和外公，母親在抹眼淚，哭得很傷心，外公那時候住在我家，他也去給我送行，他也是神情落寞，我一直記得那個場景，記得十八歲的自己和母親揮手道別，記得哭泣的母親。”

我也記得我本科畢業后出國留學，母親更是不舍。去美國前一天晚上，母親一直在哭，嘴里念叨著，美國，那么老遠的地方。父親說，晚上你和媽媽睡吧。她舍不得你。第二天早上，我坐綠皮火車去北京坐飛機，還是父親送我，火車緩緩地駛離月臺，我透過車窗，望見母親在站臺上扶著柱子哭泣，電影場景一般，怎么也忘不了。

如今，我重復著同樣的淚水，和我的母親一樣，默默地流著淚，看著孩子們漸行漸遠。我想起了龍應臺那句名言：“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愛，原來是目送的藝術。在每一條送別的道路上，在每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后，母親的目光，化作無聲的牽掛。

老大剛到UIUC那幾天，我總是想看看他的學校如何，宿舍如何，可是男孩子比較粗心，問他什么，就是一句話，挺好。 好在女孩子比男孩懂事。這幾天，我總給老二電話，想知道她的一點一滴。她很貼心，會時不時給我們發照片，還和我們視頻，看她的宿舍，是一個套間，三個臥室，每個臥室住兩個人，大家共用廚房和衛生間。看起來挺整潔。她的床上還鋪著我和她一起買的有著紅色小草莓的床單。

她照片真發了不少。從宿舍看窗外的郁郁蔥蔥，還有夜晚的校園，燈光閃爍，她和朋友去附近的火鍋店吃火鍋，各種食材，擺了一桌，很豐盛。他們晚上去聚會，一屋子的年輕人。

還有一張是宿舍有人養的小貓，我說學校允許養貓？她說如果有情感需要，或者是別的合理的理由，就可以養。

那天她特別興奮地告訴我們通過了swim test和boat test，可以去上帆船課了。還有一次，她打電話說要買一件套頭衫，問我們哪個尺寸的好？我看了她發的照片，說中號的更適合，她想了想，說，好吧。

我上大學時，通電話還很不方便。我記得要到一個電訊樓里去打電話，排隊的人好多，再后來，有了那種橙色的電話亭，可以買電話卡，也是不方便的。到了美國讀研究生，那時電話費更是貴，第一次打越洋電話給母親，母親聽到我的聲音，喊了一聲“二湘”，就哭了起來。后來電訊突飛猛進，打電話方便多了，母親要求我每周打一次電話回家。有幾次，因為太忙，沒及時打，再打過去，母親就念叨，一定要及時打電話，不然她不安心。

現在，技術進步，人手一個手機，聯系更容易了，但牽掛還是一樣的。對老大老二，我也是同樣的要求，每周要給我一個電話。男孩子到底粗心，經常不記得打。有一次，好久沒有給我們電話，我們打過去，也不接，把我著急得不行了。又不知道他的室友的電話號碼，只好從網上搜到他住的宿舍樓的電話，給管理宿舍的人打了電話。那人倒是好心，跑到他宿舍查看了，但是查看了以后，說不能泄露他的情況，因為他已經滿了十八歲，這些都是個人隱私。把我給急的，我說你就說他沒事不就行了嗎？但是那人就是不說。好在后來老大很快打電話過來，說一直在睡覺沒聽到我們的電話，我才放下心。

老大在UIUC住的宿舍樓

我這才明白母親的心。我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人，他們給了我們特別多的愛，就像我們許多人的父母一樣，他們把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付出。每次想到有他們無條件的愛，我心里就特別踏實。

想一想，父母對于孩子的愛，和孩子對于父母的愛，總是不太對等的。有一次，老大說，你對我這么好，我對你卻不如你對我那么好，怎么辦？我說，沒關系，你對你的孩子好就好了，愛，就是這樣一代代傳遞的。

這就是愛吧，不求回報的，只愿他安好。愛是最長久的牽掛，愛是無條件的包容，無論外面的世界多么喧囂，多么紛擾，孩子們總可以回到父母的家。

這個世界太大、太空曠了，空曠得甚至有些薄涼，幸好還有愛。愛，總在人世間美好的循環。從父母傳遞給我們，再由我們傳遞給孩子。它在我們的言語里，也在我們的淚水里，在無數個揮手，無數次目送中靜靜流淌。

二湘，喜歡碼字，著有《暗涌》《狂流》，《重返2046》，《心的形狀》。歡迎關注我的油管賬號“二湘的十一維空間”。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