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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抵達臺州,是被一句話吸引而來:“無鮮勿落飯。”
在臺州,若飯桌上沒有足夠鮮活的食物,人是吃不下飯的。這種對“鮮”的執念,不只是味蕾的事,更像是一種城市精神的隱喻——務實、坦誠、不事鋪張,卻深藏講究。
這讓我好奇:一座城市若真的講究到骨子里,會長成什么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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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臺州行,我走進了這座散落山海之間的“小城市”。
臺州沒有響亮的文旅名號,卻在悄然之間,把文旅當成產業來做,把文化當成根脈來養,把地方美食當作一門技術來雕。
它的熱鬧并不依賴流量,而是建立在對地方生活節奏與民間智慧的深厚信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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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理上,臺州就像一座“分體式”城市——海岸與丘陵交錯,內陸與漁港共生,各個區縣之間山脈為界,飲食、口音、生活方式都有明顯差異。
臨海古城雖不直面大海,卻是臺州千年的政治與文化中樞。而椒江,則是當下的行政與產業中心,靠著港口工業崛起,現代樓宇、高校新城、濱海新鎮鱗次櫛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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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市政府從臨海搬至椒江,一紙調令,至今仍是兩地人茶余飯后的談資:誰更能代表“臺州”?
但更深層的差異,藏在語言里:前一腳是吳語軟語,后一腳就撞進閩南話的節奏;黃巖話、溫嶺話、玉環話,十里不同音,互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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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是這種“散裝”,讓臺州人格外懂得傾聽。正因為方言多樣,人們更習慣用普通話交流,也讓這座城市對外來者格外友好。
近年來,這種“裂”正在悄然修復。文旅的發展不是打破邊界,而是讓山海成為風景,把分散變成特色。
而貫穿這一切的,是一種古老而現代的精神密碼: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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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清寺外,寒山拾得的雕像靜靜相對,一個捧盒,一個持荷。他們是“和合二仙”,是天臺山贈予中國的文化象征——和而不同,美美與共。
在這座山海之城,“和合”不是口號,而是生存智慧:各縣雖有競爭,卻能在文化上相互尊重,形成獨特的共生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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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城市,文旅是一場熱鬧的營銷;而在臺州,它是一個長期的系統工程。
比如天臺山,它不僅是自然勝景,更是文化高地。
作為佛教天臺宗與道教南宗的發源地,擁有國清寺、桐柏宮、華頂、赤城山等重鎮。李白、徐霞客、智者大師、最澄大師……都曾在這里留下精神坐標。
日本天臺宗的源頭、東亞佛教傳播的橋梁,其實都指向這片云霧繚繞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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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清寺地處山中,不事張揚,千年“農禪并重”的修行傳統至今未改。
稻田與松林、晨鐘與牛群、齋飯與茶籽洗碗……一切都讓人恍若誤入世外桃源。春看隋梅,秋望金稻,四季不同,心境各異。
而桐柏宮則仙風道骨,藏于湖畔。它與國清寺構成“佛道雙修”的風景線,為這座城市注入厚重而靈動的文化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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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臺州的新一輪文旅布局,從這些“深根”的文化出發,疊加了“輕盈”的表達方式:
東海千古情項目引入沉浸式演藝重構“海上絲路”
天際之城打造云端避暑勝地與長三角青年打卡新地標
溫嶺石塘的‘海上布達拉宮’式石屋群,正成為濱海文旅的新地標。
紫陽街光影劇場以詩詞裸眼3D重構傳統記憶
部分景區試點AI導覽系統,為游客定制個性化路線
這些都說明:文旅不應只是歷史的“復述者”,而是城市戰略的“創造者”。
對其他城市來說,臺州提供了一種可能——讓文化不是鍍金,而是沉底;讓旅游不只是拍照,而是生活方式的再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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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小城的魅力,不在于網紅打卡點的密度,而在于一種與世界漸行漸遠的生活節奏:自然、溫吞、扎實,略帶一絲倔強的講究。
臺州的清晨沒有通勤高峰,只有燒餅爐前熱騰騰的白氣和手藝人小心掐算的火候;街頭老排檔凌晨兩點還亮著燈,老板一邊煮酒一邊閑聊,店門口蹲著等夜宵的,是做完夜班的船工,也是剛談完項目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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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麥油脂得自己手搓,魚面要現做,老街的墻皮不刷漆,因為斑駁就是歷史的年輪。
這種“慢”不是懶惰,而是一種保留——保留時間感,也保留人與物、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厚度。
但你要知道,這種松弛,不是慵懶,而是歷經風浪后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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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州是中國民營經濟最活躍的地區之一,誕生了吉利汽車、蘇泊爾、公元管道等企業。這里的老板,可能是凌晨三點在碼頭選蟶子的漁民之子,也可能是把模具廠開到德國的黃巖工匠。
他們信奉“走遍千山萬水、說盡千言萬語、想盡千方百計、吃盡千辛萬苦”的“四千精神”——外表溫潤,內里硬氣。
在臨海紫陽街的非遺館,小朋友用稚嫩的指尖勾勒刺繡的邊角,一旁的年輕媽媽輕聲講著小時候外婆做刺繡的樣子;
在市郊黃巖的陶藝坊,大學生正試著用瓷泥復刻南宋的官窯杯,講解老師是本地工藝世家的第五代傳人;
在仙居的老村落里,傍晚的篝火旁,不同年代的居民圍坐一起聽村里老人唱山歌,唱到“茶涼了”,有人就默默去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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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義“臺州”這兩個字。
有本地團隊用短視頻記錄百年糕點鋪的關門儀式,也有小眾雜志從船工的語音里提取方言片段做成聲音裝置。
有人在城墻舊址上搭建開放式詩歌展臺,也有人在街頭發起“鄉野誦經會”,用宋韻音樂和古文吟誦拉近人與土地的距離。
他們沒有喊什么口號,只是把鏡頭、畫筆、麥克風對準日常,試圖在紛繁之中留住臺州那點“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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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校師生也不是被動參與者,而是行動中的建設者。
比如臺州學院的設計專業團隊,將課堂搬進老城,一起為歷史街區設計智慧導覽系統、Vlog路線和親子尋寶游戲;比如志愿組織聯合夜市攤主,發起“夜游劇場”,讓沉浸式劇情在市井中穿梭。
就連豬油干飯,都在他們筆下變成一本圖文志,一份屬于臺州的“城市味道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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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城市,文化是宣傳語;在臺州,文化是午飯、是對話、是那口要等半小時才能起鍋的豆腐湯。
你甚至可以說,它是一種不動聲色的“堅持”:不趕時間,不做樣子,不討好流量,但凡事都有出處、有滋味、有回應。
在這個越來越快、越來越輕的時代,臺州似乎反其道而行,用慢、用實、用人的體溫,建立了一種屬于小城的松弛秩序。這秩序里,人可以認識人,手可以做東西,街巷有回聲,生活有分寸。
這樣的城市,也許不是理想的“目標地”,但一定是無數漂泊者心中那句:“要是我能在這里慢下來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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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臺州對“鮮”的執著,是對生活最樸素的追求。
在臺州飯桌上,沒有“將就”。凌晨三點選蟶子、白煮海鮮不加醬、食材必須見水即死。
你必須細細咀嚼,才能明白這座城如何把味覺、鄉情與時間揉在一口食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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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榮記”的米其林星星,到巷子口只賣五樣小菜的小館,臺州菜都是一門“講究的技術”。
椒江的“仁益飯店”、臨海的“鵬記”、路橋的“鮮嗒嗒”……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海邊哲學”。
而在這里,“鮮”不僅是味覺體驗,更是一種生活狀態的形容詞。有人神采飛揚,臺州人會說:“這人今天真鮮嗒嗒!”那種活潑、靈氣、帶勁的狀態,正是這座城留給旅人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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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那天,我再次路過臨海的紫陽街。一家食堂前,一位阿姨沖我笑了笑:“你是不是前天也來過?”這種“認得你”的感覺,在大城市里早就稀缺。
臺州不是“新一線”,也不謀求“打榜”。但它用自己的節奏,構建出一種不必喧嘩的城市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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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陽光劃過括蒼山頂的風車陣。寒山拾得在國清寺外微笑相望,一個捧盒,一個持荷——“和合”二字,正是這座山城千年不散的密碼。
它像一盞燉得很久的湯,看似不起眼,實則溫潤飽滿。你得在這里住上幾天,吃幾碗湯飯、吹幾次海風、聽幾回晨鐘,才會明白——
臺州,不止有風景,它是一種關于城市、關于未來、關于人情味的長久敘述:
在山海之間,把日子過成手藝,把生活活成和合,把未來交給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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