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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與西藏當代藝術的4個時間
嘎德的藝術人生基本與西藏當代藝術的發展歷程并行。
那是“西藏熱”里,羅伯特·勞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在拉薩街頭騎自行車的時代;是全球化沖擊下尋找自我的時代;也是根敦群培的藝術家們向外界發出宣言的時代。
當有人向這位西藏當代藝術的領軍人物提問:西藏當代藝術有什么標志性的作品?
嘎德回答道:“留給以后的美術史確認吧,現在說還為時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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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
1985年,14歲的嘎德站在西藏藝術轉型的十字路口上。
那一年,美國藝術家勞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空降中國,先后在北京、拉薩兩地舉辦展覽,但正如有人評論,其“如飛碟一般降落在布達拉宮廣場”,夾在一眾朝圣者間觀展的藏族少年,尚不理解眼前作品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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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勞森伯格拉薩展覽現場
那一年,一股先鋒的氣息正在甜茶館里醞釀。貢嘎嘉措、昂桑、昂青、阿伊布將畫作安置在牛糞木柴旁,在拉薩的公共文化空間內,舉杯與前來的觀眾暢飲暢談。
彼時,“85新潮”在全國范圍轟轟烈烈地展開,上百個青年藝術群體如雨后春筍冒出;在此影響下,貢嘎嘉措等人將自己稱為“甜茶館畫派”,共同暢想著藝術未來:要表達高原的精神,創造西藏的現代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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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第三屆“甜茶館畫派”展覽期間
他們在甜茶館留下意氣風發的合照,嘎德也在其中一角,露出小小的側影——這張照片攝于1987年第三屆“甜茶館畫派聯展”期間,此后由于種種原因,展覽未能再繼續下去,該藝術群體自然解散,卻為西藏當代藝術的發展埋下伏筆——一個由“神本”轉向“人本”的時代正在降臨。
回顧西藏美術發展歷程,和平解放之前,宗教創作主題貫穿始終。70年代中后期,延續中國知識分子對內陸邊疆地區文化探索的熱情,來自內地的藝術家陸續進藏,將革命激情凝練于畫面,陳丹青的《西藏組畫》開創“人本”的先河,但仍有人會問,高原民族如何看待自己今天的生活?
而隨著80年代起內地藝術家離藏、藏族藝術家從院校畢業,后者逐漸成為西藏現代美術創作的主體。嘎德,正是踐行者之一。
1986年,嘎德考入西藏大學藝術系,師從于小冬、曹勇、李彥平;同時他還是西藏美術泰斗韓書力的入室弟子,隨其學習西藏布畫創作,在唐卡與工筆重彩技法的融合之中,探尋西藏傳統文化的全新表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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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牛皮船上的生靈,1996,布面礦物顏料,317×12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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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贊譽這是藝術語言的創新,也有人質疑它陷入了“香格里拉幻想”。
這個問題也困擾著年輕的嘎德:眼前的畫面如此陌生,哪里才是他所熟悉的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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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2000年初,嘎德前往歐美交流學習,此刻的他,不再是勞森伯格將當代藝術帶到拉薩時那個茫然的旁觀者。向外走去,一片嶄新的藝術圖景在眼前展開:裝置、行為、影像……原來藝術不一定非要以架上繪畫的模樣。
“感覺自己的作品像一個出土文物。”
這種震撼在他看到達明·赫斯特(Damien Hirst)的裝置作品《生者對死者無動于衷》時達到了頂點——一條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鯊魚,冰冷、死亡、恐懼,直擊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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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mien Hirst,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Someone Living,1991
回到拉薩后,嘎德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創作道路,那些充滿神秘色彩的西藏題材繪畫雖受歡迎,卻無法真正反映當下藏族人的生存狀態。他說:“我們這一代人正在經歷什么?正在思考什么?畫布上都找不到答案。”
事實上,在全球化的浪潮中,西藏早已褪去神秘的面紗,呈現出與內地無異的現代生活場景。人們普遍使用智能手機,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的生活;除了甜茶館,咖啡店、酒吧也成為了聚會閑聊的陣地;甚至在十幾年前珠峰腳下某個還未通公路的村落里,孩子們書包上印著的是米老鼠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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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薩北京中路上開設的蘭博酒吧,1987,John Jackson攝
嘎德就在這樣文化交融的環境里成長起來:父親是湖南人,跟隨十八軍進藏;母親拉薩人,與解放軍相識相愛。雖然自小在拉薩長大,但嘎德的美術教育“和北京大院里的孩子沒什么兩樣”,小時候看的電影也是內地同齡人熟悉的《小兵張嘎》《地雷戰》;中學的嘎德開始學習藏文,進入大學后,嘎德尤其迷戀莊子和禪宗,愛聽崔健的搖滾,一邊齊物逍遙,一邊撕裂吶喊,看似迥異的文化養分,卻皆有一股叩問人心的力量。
兩種文化的交匯形成一種激蕩,落在藝術創作上,是西藏傳統的當代表達。嘎德從日常生活中尋找錨點,介入社會的當代藝術,恰好提供了理想的表達媒介;而“半藏半漢”的身份,也使其得以超越單一的文化立場,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尋找藝術表達的可能。
他將深入珠峰腳下的米老鼠列入神祇,將網絡段子、手機短信、漢地菜譜裝裱成“經卷”……通過文化符號的變異與重構提出疑問:流行文化是否在制造新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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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新經文系列 - 菜譜,2006,紙底石質顏料,20 x 92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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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嘎德在拉薩河中放入了一尊由拉薩河水鑄成的冰佛,并在攝影師Jason Sangster的幫助下完成了一組六幅的觀念攝影,以前衛的藝術語言與深厚的文化內涵,被中國當代藝術的重要策展人栗憲庭譽為“西藏當代藝術里程碑”。
它凝結著藝術家對于生命本質的深刻思考——隱約呼應著莊子“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東方哲學,也延續著藏族母親在其兒時便一直強調的“尊重生命,敬畏因果”的諄諄教導。
當陽光下的冰佛漸漸歸于河水,“輪回”的深意在此得到當代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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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冰佛(2/6),2006,數碼微噴,198×11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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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喝一瓶拉薩啤酒,將其筑成高塔;赤裸上身的藏族漢子抬頭仰望,那是西藏的烈日。
2010年9月10日,當觀眾走進北京通州宋莊美術館“烈日西藏”展覽現場,不免發出這樣的感嘆:西藏竟然還有當代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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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烈日西藏“展覽海報
活動的發起人兼組織者栗憲庭在展覽籌備期間顯得格外高興。他已經有近十年的時間沒有再做展覽——當“當代圈”逐漸變成名利場,他選擇從中抽離,但依然關注著最新的藝術動態。
2007年,“拉薩 - 來自西藏的新藝術”在北京紅門畫廊舉行,令栗憲庭眼前一亮。在此之前,他對于西藏藝術的印象,還停留在漢地藝術家進藏以及陳丹青的《西藏組畫》之上,而眼前這些由藏族藝術家創作、強調自我立場的當代作品,讓他當即下定決心:要到西藏去,要辦一場西藏的展覽。
此時的西藏藝術家群體,正在著力解決眼前的困境。隨著現代教育體系的完善,一批批藝術人才逐漸成長起來,然而與之配套的藝術生態卻近乎空白,沒有專業的畫廊機構,也沒有成熟的市場渠道。藝術家完成創作后常常無處展示,甚至一度作品只能放在工藝品商店里,與衣服首飾為伴。
為了搭建藝術交流平臺,也為謀求生存發展,2003年,12位西藏藝術家在拉薩八廓街盤下了一家四川飯館,并改造成了具有社會主義氣質的畫廊。嘎德作為發起人之一,將空間命名為“根敦群培”。根敦群培是西藏近代史上著名的思想家、藝術先驅,致力于推動藏傳佛教的世俗化和現代性傳播。
那一年,恰逢根敦群培誕辰100周年;西藏當代藝術的萌芽,也悄然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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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敦群培藝術家群體,姜海龍攝
次年,根敦群培藝術群體登上《紐約時報》,開始進入國際視野;在威尼斯、悉尼、東京等國際雙年展上,他們的作品不斷打破外界對西藏藝術的單一想象。根敦群培藝術群體的隊伍隨之日益壯大,鼎盛時期匯聚了三十余位來自藏、漢、回等不同民族的創作者,并在創作視角上實現了從“他者”到“自我”的關鍵轉變。
這股來自高原的藝術力量最終引起了栗憲庭的關注。頗具戲劇性的是,根敦群培藝術畫廊創立之時,便希望效仿宋莊藝術區組建屬于自己的藝術聚集地,最終未能落實;卻不想在多年后,以更成熟的姿態在宋莊美術館完成了西藏當代藝術最大規模的集體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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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西藏“展覽現場
50位各族藝術家參與了此次展覽,作品形式涵蓋繪畫、攝影、裝置、電影、行為等等。嘎德是其中參展作品最多的藝術家,展出包括10幅畫和4件裝置,同時他還是策展人之一。“烈日西藏”,像是嘎德聯合同行者們發出的一份藝術宣言,如《根敦群培藝術家協會使命宣言》中寫道:
“我們中的一些人出生于西藏,另一些人來自其他地方,然而,我們始終堅持從新的多元的西藏中獲得啟迪和靈感,而這是外人所不能想象的……不管選擇使用何種媒介,我們都想通過藝術來真實地表達內心的思想和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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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今年,嘎德在西藏首座古建筑保護性改造而成的吉本崗藝術中心舉辦了個展“夢瑜伽”。
聽起來可能不可置信,這竟是他的西藏首次個展。但對于嘎德來說,現在或許正是時候。
展覽系統呈現了嘎德的藝術探索之路,自兩歲起便拿起筆圈圈涂涂,藝術幾乎成為了其生命的全部刻度。從布畫上那片“香格里拉”開始,為嘎德開啟了一個看見本民族傳統文化的“向內觀”視角;隨后他又將傳統引入當代藝術的語境,敘述他們這一代人所經歷的生活。
百年壇城建筑里,升起巨大的太陽;一顆破碎的心臟,不知是在消解亦或是重構……如果走上前近觀,便會發現這些紅色“巨物”是用小小的佛珠在黑色牦牛布上縫制而成。值得一提的是,作品中的佛珠均是藝術家無數次行走八廓街頭的收集,大多為木頭或合成材質,有的在別人手中使用多年,有的甚至在寺廟里被誦經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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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夢瑜伽”展覽現場
吉本崗藝術中心,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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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認為,佛珠之于藏地生活,恰如手機之于現代社會;人們通過手機聯系交流,佛珠則是人與神佛對話的媒介,每一次撥動,都寄托著無盡祈愿,亦映照著當代拉薩最真實的精神圖景。
這些材料的使用,已經超越傳統宗教符號的意義;至于它在表達什么,藝術家則表示,全部交由觀眾去解讀——“西藏當代藝術不是人為強求的,而是自然生長的。”
嘎德創作的“黑經書”則將佛界與世俗層層嵌套。該系列作品也是展覽名稱的由來,相傳在18世紀左右,一位大德在睡夢中進入到修持的狀態,藏傳佛教將這種修行的法門稱之為“夢瑜伽”。他將夢中所見的壇城修法口述出來,由畫師繪成圖像,最終集結成一套黑色經書。后來,黑經書流落海外,又因緣際會出版成畫冊,嘎德曾在尼泊爾游歷時偶然得見。
“我們會和百年前的高僧大德做同一個夢嗎?”懷著這樣的疑問,現實的輪廓逐漸在壇城上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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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夢瑜伽”展覽現場
吉本崗藝術中心,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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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神殿,熟悉喜馬拉雅文化的觀眾還驚奇地發現,來自阿旃陀石窟、夏魯寺、白居寺的壁畫“碎片”出現在墻壁或窗臺上——這些臨摹作品,也是當代藝術嗎?
觀眾可能猜不到,看似厚重的泥板石塊,內里是高密度泡沫。面對這些問題,嘎德只是繼續用畫筆細細點染,像百年前的畫師在昏暗的洞穴或經堂里,一畫就是一天,內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專注與平靜。這位一生都在追求“創新”與“顛覆”的藝術家,退休后安靜臨古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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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夢瑜伽”展覽現場
吉本崗藝術中心,2025
一切都像《冰佛》一樣在輪回——“夢瑜伽”回到了高原之上;嘎德像是回到了童年,那個沒有多少娛樂的年代,藏族少年就照著《三國演義》《岳飛傳》的連環畫臨摹,同樣一畫一整天。
他笑說:“如果有網絡,一定不畫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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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夢瑜伽
藝術家:嘎德
策展人:栗憲庭
2025.5.18 - 8.31
吉本崗藝術中心
拉薩市小昭寺路與
北京東路交叉口東北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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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德
Gade
嘎德,1971年生于西藏拉薩,西藏美術家協會副主席,是根敦群佩當代藝術畫廊創始人之一,西藏當代藝術家群體中的領軍人物,持續表現出無與倫比的創造力,其作品《冰佛》被譽為“西藏當代藝術史的里程碑”。嘎德的作品在海內外多次被展出,包括私人及公眾展覽,如中國美術館、美國費城藝術博物館、英國世界博物館、西班牙瓦倫西亞美術館及澳大利亞悉尼白兔藝術館。2010年,嘎德參與策劃了在宋莊美術館舉行的《烈日西藏》大展,是中國第一場以西藏當代藝術為主題的大型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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