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一天,突然發現,成都有很多“中館子”。所謂“中館子”,是非官方的定義,即介于高端餐廳和蒼蠅館子之間的川菜館(目前僅限川菜類別)。這些店一般有幾個特點:店齡較長,平均十年左右;菜品穩定,有招牌菜看家;服務到位,讓人如沐春風。
這個發現讓人欣喜,原來川菜這么繁榮(那些走馬觀花的外地朋友注意了,川菜不只有路邊店哈)。打工人的工作餐,在豬腳飯、冒菜之外又多了一個選擇。價格也沒有貴到哪里去,還有一種正兒八經吃飯的儀式感。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也去吃一次“中館子”。
之前,嘗試了大名鼎鼎的芙蓉凰、同福社、恭州·巴蜀味苑等等,每次都有驚喜。這一次,我們來到同樣有名的轉轉會(蓮桂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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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牛市口蓮花南路27號的轉轉會(蓮桂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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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轉會(蓮桂店),在牛市口蓮花南路深處。店面裝修,是傳統的川西院子風格,和周圍環境完美適配,很有松弛感。一進門就看到“米其林必比登”的銘牌,從2022-2025年連續4年上榜(據說米其林評定一家餐廳,要經過多位“美食密探”暗中品鑒,似乎有些說服力)。
許多人慕名而來。早在十一年前,他家就上過《舌尖上的中國2》。雖然在紀錄片中的鏡頭只有幾秒鐘,但彼時的“舌尖”何其權威,露臉就等于大咖認證。有了舌尖+米其林的雙重加持,剛進門,未嘗其菜,就有一種“走對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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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內墻上,刻著一首轉轉會“會歌”:轉轉會轉轉會,轉攏就開聯席會。老兄弟好姐妹,輪流端坐上把位……“會歌”道出了店名的由來及含義:在四川話中,“轉轉會”的意思就是親朋好友輪流做東的聚會。
轉轉會的菜品以經典家常川菜為主。其中一道招牌菜峨眉鱔絲,幾乎每桌必點。廚師長呂大廚介紹,這道菜之所以叫峨眉鱔絲,是因為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起源于峨眉山下的臨江鎮(現屬樂山市中區)。2021年,麻辣鮮嫩的峨眉鱔絲入選省級“天府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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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鱔絲
“鱔魚是現劃的土鱔魚。土鱔魚長不大,一般只有小拇指大小,那種肉質最細,口感最好。”呂大廚說,“一斤鱔魚劃出來大概只有半斤。像榴蓮一樣,看著多,剝出來少。”
劃鱔魚,也是一個技術活。小時候,在菜市上看魚販劃鱔魚,工具是一條長凳、一根竹簽、一把快刀。魚販將鱔魚釘在竹簽上,三刀就劃好一條鱔魚:腹部一刀去除內臟、脊部,兩刀劃出完整鱔絲,刀法之迅捷,用時不到5秒鐘。
這份峨眉鱔絲,菜單標價158元/份,并注明鱔絲份量200克。菜一上桌,鱔絲細如面條,面上鋪著一層藿香,不僅是點綴,藿香和鱔魚是絕配,草本的清香鉆進鱔絲里,那口感比單純嗦面好一百倍。想起上海和平飯店也賣響油鱔絲,博主們炫耀(肉痛)地曬著賬單,我狠狠地炫了幾口峨眉鱔絲(可惜多撈幾筷子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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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如面條的鱔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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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香鯽魚也是必點菜。大眾點評上有很多贊。“我們通常選用8兩到2斤的魚,都是瘦身過后的魚,所以敢賣138元一斤。”只聽過走地雞,還未聽過瘦身魚。呂大廚解釋,所謂瘦身魚,是將腹部肥厚、脂肪過多的商品魚,放入潔凈水源中,通過節食或運動(活水促進其游動)的方式,提升品質的一種魚。“這種魚脂肪含量少,肉質細嫩緊實,不腥。”
很好奇,一條20來斤的魚,瘦下來要多久?“3個月。”呂大廚說,“但是它要不停地游,才能瘦下來哦。”看來做一條魚也不容易,不僅要被吃,還要被迫減肥。
藿香鯽魚的配料,有泡豇豆、泡姜、泡椒等,既不太咸,也不太酸,特別下飯。許多客人帶回去下面吃,無疑是對道菜最高的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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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香鯽魚
他家的回鍋肉,必須說一下。套用一句俗話,“回鍋肉家家有,家家不同。”真是如此。作為川菜“頭牌菜”,回鍋肉是任何一家川菜館的標配,但制作技法、選材、調味,甚至賣法都或多或少有所差異。
轉轉會的回鍋肉按斤賣。“我們店開了14年,都是按斤賣,在成都可能只此一家。”呂大廚頗為自豪,“剛開始賣78元一份,現在也是這個價,這么多年沒漲過價。有一年豬肉價漲到30多元一斤,我們還是賣老價錢。而且用的是馬邊黑豬肉,對肉質是比較講究的。”
他家的回鍋肉有幾種口味,鹽菜、蒜苗、青椒、仔姜,根據季節搭配。蒜苗當然是最經典的吃法,但這個季節,蒜苗稍微偏老,我們就點了半斤仔姜回鍋肉。味道,說實話,有點記憶模糊了,或許算不上太驚艷,畢竟回鍋肉這種看似簡單的菜,想要做好其實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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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姜回鍋肉
可是為什么小時候吃的回鍋肉那么美味?我想可能跟飲食觀念變化有關。在今天,人們普遍久坐、三高、營養過剩,回鍋肉的口感和賣相就有點偏油了。所以,在這個暴熱的天氣里,只要你不打谷子,面對一盤油汪汪的回鍋肉,是很難有胃口的。
也可能是味覺疲勞了。正因為回鍋肉是國民經典菜,它的味型、制作流程都已經非常標準化,難有個性化的表現。不管什么館子,做出來的味道都差不太遠。記得小時候在鄰居家吃的回鍋肉,一個破爛鍋灶里炒出來的,簡直驚為天人,跟市面上所有的“標準味道”都不一樣。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回鍋肉。
突然冒出一個天真的想法,建議有條件館子都成立一個“采集部”,像古代的樂府機構采詩一樣,負責采集民間的私房菜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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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耳根拌郡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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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爆蝦球同樣受歡迎,也是店里賣了多年的招牌菜。它是屬于宮保雞丁的一種延伸,宮保味是川菜里一個被廣為接受的味型。這道菜最大的特點就是蝦球個頭大,肉質緊。呂大廚說,這個蝦是精選過的,每只的成本大概是7塊錢。難怪咬在嘴里,有爆汁的感覺。
有一道菜,物美價廉,價格5元——起早泡菜。這是第一次在店里吃到收費的泡菜。“泡菜敢收5元一份,因為是現泡的,頭天下午泡,第二天上午賣,只賣一天,曉不嘛,它很脆。”起早泡菜,顧名思義,起得早才趕得巧。“有時候老顧客來了,人家要吃,給他打點就行。”
還有一道菜胡豆瓣湯,里面漂著的幾片綠葉菜,是軟漿葉(正式宴席少見),絲滑爽口。這是一道樂山風味的家常菜。樂山風味,在川菜中屬于“上河幫中的叛逆者”——既保留川菜的精致傳統,又充滿市井江湖氣。那幾片軟漿葉就如江湖上的一葉扁舟,豪放又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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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左至右:宮保蝦球、起早泡菜、胡豆瓣湯、二兩牛肉麻婆豆腐、香熗脆筍、醬油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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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轉會(蓮桂店)2011年開業,最初這里是一個茶房。當時店址選在這里,位置很偏,他們自己都沒有預料到能做起來。“菜品、環境是關鍵,服務也很重要,不管是誰來,茶水首先會奉上,這是必須的。”店長陳女士說。
當時《舌尖2》來拍攝,她正好在店里。“4個人,拍了一整天,主要拍攝紅油的制作過程”。轉轉會的紅油制作有自己的秘訣,“用三種海椒煉的油,一種增香,一種增辣,一種增色”。節目播出后,店就火了。各路明星也來打卡,韓紅、吳京、譚維維、張靚穎、鄭浩南等等。現在,工作人員對明星已經見怪不驚(不過,店里的風格依然保持清新,沒有以此為宣傳點)。
“這個白宰雞的紅油就是上了《舌尖2》的,配上好的食材,其實不需要太復雜的做法,也不需要添加任何東西,就很好吃了。”呂大廚說。
這頓飯,我們6人,看了一下賬單,630元,不至于肉痛,比起和平飯店,還可以再炫幾口峨眉鱔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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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泥白肉 @圖據轉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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