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北伐為什么要“畫蛇添足”？——三家歸晉第五章：風云莫測

第五章：風云莫測

司馬師病逝的消息傳出后引起了轟動，尤其是蜀國的姜維很激動。蜀國與魏國是一對死對頭，雙方互相攻伐數十年，誰也打不服對方。司馬師病亡后，姜維認為魏國正處于權力更迭時期，司馬昭無暇顧及西部事務，剛好是一次北伐的好機會。于是，姜維向后主劉禪上表，要求出兵北伐。

征西大將軍張翼不同意姜維的看法并在朝堂上力爭，認為蜀國弱小而百姓勞苦，不宜窮兵黷武，連年征戰已經消耗了很多國力，如今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大力發展國力，而不是發動對外戰爭。

姜維作為諸葛亮的軍事傳承人，認為蜀國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才能生存下去，而現在魏國政局不穩有機可乘，不可錯失這樣的北伐良機。

在姜維的再三堅持之下，后主劉禪還是同意了姜維的提議。

延熙十八年（公元255年）夏季，姜維率領數萬人馬再次伐魏，兵出狄道，夏侯霸、張翼等人隨軍同行。為了更好地北伐，姜維派遣使者出訪吳國，希望聯合孫峻一起出兵攻打魏國。

想不到的是，這次外交活動卻差點引發了吳國的一場宮廷政變。

宗室殘殺

自從孫峻救援淮南行動失敗后，他的執政能力受到了吳國上下普遍的質疑。孫峻本來就是一介武夫，雖擅長騎射、驍勇果敢，但他沒有治國安邦的能力。孫峻的治國水平遠遠不如他的前任諸葛恪，他只不過是一個擅長宮廷政變的高手而已。

自從諸葛恪被誅后，孫峻就牢牢著掌控著吳國的權柄。孫峻執政兩年來，既沒有軍功也沒有政績，壞事倒是干了不少。孫峻專擅朝政，打擊政敵，淫亂后宮，勾搭公主（孫魯班），時常傳出丑聞。所以，吳國內部一些人看不慣孫峻的所作所為，對其極其不滿，欲除之而后快。如今，蜀國使者來訪，這些人便覺得這是一次刺殺孫峻的好機會。

當然，蜀國特使來訪，孫峻自然是按慣例率領文武百官設宴款待。于是，將軍孫儀、張怡、林恂等人密謀，企圖借會見蜀使之機悄悄地靠近孫峻發動政變。然后，孫儀等人一起動手，就席刺殺孫峻。

值得一提的是，孫儀的祖父是孫堅之弟孫靜，而孫峻是孫靜的曾孫。換言之，孫儀即孫峻的堂叔伯。連皇室宗親都如此痛恨孫峻，可見孫峻在吳國的統治多么不得人心。

可惜的是，孫儀等人的密謀走漏了消息，被孫峻提前知道了。

孫儀等人得知事情敗露，為了不受辱而死，他們搶在收捕隊到來之前紛紛自殺身亡。孫儀等人用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保留了人生最后的一點尊嚴。

這次未遂政變的策劃者自殺后，事情卻并沒有這么簡單地結束。孫峻下令追根查源，務必將所有參與者收捕處死。因此，數十人受到牽連，全部被斬首示眾。

這個時候，全公主孫魯班落井下石，乘機誣蔑朱公主孫魯育也參與了這次政變，是孫儀等人的同謀者。對于孫魯班的話，孫峻一向言聽計從，于是當場下令處死了孫魯育。（《三國志》：“全主因言朱主與儀同謀，峻枉殺朱主。”）

那么，孫魯班為什么要教唆孫峻殺死自己的胞妹孫魯育呢？

早在南魯黨爭之時，孫魯班就深恨孫魯育當年不肯幫自己打倒太子孫和，因此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孫魯班是一個心眼極小、嫉妒心極強又頗有野心的女人，她怎肯放過能害死被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政敵的機會呢？哪怕孫魯育是自己的胞妹！

孫休的妻子朱夫人是朱據和孫魯育所生的女兒，也因此受到了牽連。孫休在孫峻枉殺岳母朱公主后心中非常害怕，遂與妻子相哭而別。孫休主動遣送朱夫人回建業，讓她接受朝廷的調查和審訊。朱夫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建業后，孫峻覺得朱夫人沒有在京都生活，不可能勾結孫儀等人謀害他。于是，孫峻將朱夫人釋放了，并派人將她遣送回到了孫休身邊。

孫魯育被誣慘死后，被潦草地埋在了亂葬墳地石子崗。不過，孫魯班也不能得到善終，她不久之后將會遭到懲罰。

洮西之戰

孫峻又一次成功地滅掉了一批政敵，然而這些“功績”似乎沒有什么說服力，于是他挖空心思地想出了一個能提升自己政績的辦法，即修建一座新城池——廣陵新城。

這是一項大宗工程，勢必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所以吳國群臣都不看好。但是，群臣都懼怕孫峻的權勢，無人敢站出來勸阻，只有滕胤婉言勸諫了幾句而已。不過，孫峻不聽從滕胤的勸諫，依然不顧實際情況的我行我素，并派遣衛尉馮朝作為監工負責修筑廣陵新城。然而，此項工程最終并未能完成，并在投入巨大的資金后成了“爛尾工程”。

孫峻一邊鏟除政敵一邊修筑城池，再加上救援淮南行動剛剛失敗且吳國內部反戰情緒強烈，所以他并沒有答應蜀使的請求。

姜維在出兵攻打曹魏前，為了迷惑魏軍作出錯誤部署，就早早地向外界放出消息揚言會兵分三路向祁山、石營、金城一同進發。

自從郭淮病逝后，陳泰被任命為征西將軍，假節都督雍、涼諸軍事，正式成為西線的最高統帥。陳泰升職之后，魏將王經接任了空出來的雍州刺史一職。王經剛履新，就聽聞蜀軍三路入侵，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向陳泰匯報相關情況，并建議分兵迎擊來犯之敵。王經請求率領本部人馬進軍石營，同時派遣涼州兵團到枹罕（今甘肅臨夏東北）偵察金城動向，討蜀護軍分兵奔向祁山，從不同地點阻擊蜀軍入侵。

陳泰經過仔細分析后認為這只不過是姜維的詭計，蜀國小國寡民，不可能聚集得了這么多兵力，且敵軍的實力不足以兵分三路。陳泰認為，用兵之道向來以兵分幾路為下等辦法，況且涼州兵團也不應該越境去雍州。陳泰作為雍涼二州最高軍事統帥，在不確定姜維此次出兵的目的地在哪里時，他是不敢輕易調動涼州的軍隊去援助雍州。要知道，如果調動涼州的兵力而出現了任何問題，陳泰是要負直接責任的。

于是，陳泰下密函回復王經，警告道：“你要仔細辨別清楚敵軍的確切消息，及時了解他們的行進方向，不要被對方誤導了。你一定要固守待援，等到東西兩面合軍，再做決定出兵御敵。”陳泰要求王經堅守狄道城（今甘肅臨洮），探明姜維的進軍路線，避免主動迎敵，等待他親率主力部隊到達后，再一起鉗擊蜀軍。

王經接到陳泰的指令不以為然，認為這是膽小鬼的做法。當時，王經是雍州兵團的指揮官，手中有數萬精兵，因此他認為自己兵力并不比姜維少而不必畏蜀如虎。

當年，諸葛亮北伐時司馬懿都不想與蜀軍正面進行野戰，他寧可忍受奇恥大辱也龜縮不出，因為他知道對手的厲害之處。后來，司馬懿成功地運用“烏龜戰術”拖死了諸葛亮，達到了他的終極目的。如今，王經產生了輕敵心理，他將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當時，姜維率領數萬人馬抵達枹罕后，立即馬不停蹄地奔赴狄道。

王經得知蜀軍向狄道方向進軍，便主動出城迎戰，率軍強渡洮河來到了上游的故關（今甘肅臨洮縣北）。雖然此前陳泰已經做出了正確的軍情判斷讓王經固守待援，但此時王經把陳泰的警告當作了耳邊風。王經是一個沒有豐富的軍事經驗的人，錯誤地認為蜀軍長途奔襲已經人困馬乏，想半路攔截蜀軍以痛打來犯之敵。

《孫子兵法·謀攻篇》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是，王經只知道自己的實力，卻不了解對方的實力。

王經嚴重低估了蜀軍的野外作戰能力，認為自己有兵力優勢，以多打少，完勝蜀軍沒有太大問題。其實，蜀軍的野戰能力是極強的，而此時姜維率領的正是當年諸葛亮親手打造起來的北伐精銳大軍。這些北伐軍身經百戰，作戰經驗極其豐富，都歷經過戰場腥風血雨的考驗。

姜維見王經主動上門挑戰，看出了殲敵的機會。姜維是一名有勇有謀的名將，他之前曾經追隨諸葛亮北伐，深知魏軍的作戰特點。魏軍的強悍之處在于擁有數量龐大的騎兵團，慣常利用戰馬的強大沖擊力撕破對方的防線。

值得一提的是，諸葛亮生前曾發明了很多實用的新型武器來克制曹魏騎兵團，絆馬釘、大木車、諸葛連弩等有技術含量的武器成了對方的噩夢。所以，在野外大兵團面對面作戰時，蜀軍是不懼怕魏軍的。

此時，魏、蜀兩軍廝殺在一起，他們打得天昏地暗，殺喊聲響遍四野。戰爭剛打響時，王經自信滿滿，認為長途跋涉之后的蜀軍將會不堪一擊，他的精銳兵團將會像猛虎進入羊群一樣輕松吃掉對方。在雙方拼殺了很久后，王經想象之中的那一幕不但沒有出現，魏軍反而逐漸抵抗不住蜀軍的瘋狂進攻了。

這么多年來，蜀國的北伐軍硬碰硬沒有怕過誰。此前一年，身患重病的張嶷曾經率領無當飛軍以少打多，拼掉了對方兩倍的兵力，打殘了徐質部隊。雖然最后無當飛軍寡不敵眾而全軍覆滅，但沒有人當逃兵，這就是血性！

此一戰，姜維運用自己出色的軍事才能，指揮蜀軍將魏軍包圍起來甕中捉鱉。在姜維的激勵之下，蜀軍英勇殺敵，充分發揮己方的優勢，對魏軍逐漸形成圍殲之勢。很顯然，王經不是姜維的對手，而兵力多的魏軍反而被兵力少的蜀軍包圍了。——如果由鄧艾來指揮這場戰役，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而這就是名將與普通將領的區別。

一場混戰下來，魏軍越打越不利。王經心中暗暗叫苦，后悔自己魯莽出戰導致大軍陷入困局。如果再不及時從戰場撤退，魏軍就會被蜀軍逐漸蠶食，并全軍覆滅于洮西。王經見情勢極其不妙，急忙下令撤軍，退保狄道城。魏軍倉皇撤退，士兵四散奔逃，人人成為驚弓之鳥，有一些不甘被俘的魏軍跳進洮水之中逃生……

魏軍兵敗如山倒，王經帶著嫡系部隊拼死才殺出包圍圈。于是，蜀軍在魏軍后面窮追不舍，一直追趕到狄道城下。

據史料記載，洮西之戰魏軍損失慘重，死傷數萬人，雍州兵團遭到重創。（《三國志·姜維傳》：“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經于洮西，經眾死者數萬人。”）

姜維打算乘勝圍攻狄道，一鼓作氣攻下狄道。隨行的張翼認為功績已成，不宜再攻打堅城，便勸諫道：“我軍應當見好就收，不應該繼續進軍圍城。進軍的話，有可能會毀掉已取得的大功，適得其反，畫蛇添足。”

姜維聞此言，怒道：“我就要畫蛇添足！”

其實，自從張翼提出反對北伐的意見以來，姜維內心深處就對張翼很不滿，如今張翼再一次“唱反調”，容不得不怒。作為一個主戰派，姜維日夜都想北伐，好不容易才取得了這么一次大捷，豈肯輕易罷手？

姜維拒絕了張翼的建議后，下令部隊猛烈圍攻狄道城。

盡管王經大敗而回，但畢竟雍州兵團人數眾多，他還剩下一萬多人馬，保留了守城的實力。此后，吃了敗仗的王經據城堅守，龜縮不出，死命抗住了蜀軍的進攻。

話說陳泰下達指令給王經后就先派五營部隊先行趕路，他自己則率領各路人馬跟隨在后面救援雍州。當陳泰親率主力部隊趕到陳倉城時，陳泰就聽到了王經的敗訊，怒氣沖天，想不到王經違令擅自出戰且慘敗而歸，導致了形勢急劇惡化。要知道，狄道城是魏國西線防御蜀國攻伐的一座前沿堅城，擔負著極大的防守任務。如果狄道城失守，姜維就會率領蜀軍長驅直入，乘勝攻取隴西郡、南安郡等地，到時候整個雍州就有可能淪陷并成為蜀國的國土。

王經被圍困，情況十分危急。陳泰馬上將狄道城的情況如實匯報給司馬昭，請求朝廷派兵支援。陳泰一邊上表請求出兵速救狄道，一邊率軍晝夜兼程趕路。在陳泰率軍趕到上邽后，馬上在當地駐扎并分出部分人馬把守要道做好各項布防工作，同時派出一部分人馬馳援狄道。這樣，即使姜維攻破狄道趁機揮師東進，也很難突破陳泰布下的道道防線。

當陳泰的軍情報告傳到洛陽后，魏國朝廷震驚，群臣議論紛紛，認為王經損失了數萬兵力，狄道城很難固守。如果姜維斷絕涼州的通道，兼并了周圍四郡（隴西、南安、天水、廣魏四郡）的羌胡人，占據關中、隴西地區的險要之處，就能消滅王經的雍州兵團，然后占據隴右地區。所以，當下之計是先聚集四方部隊，再前去征討攻打蜀軍。

雖然洮西大敗讓司馬昭始料不及，但此時的他異常冷靜，對群臣們分析道：“過去，諸葛亮經常有這樣的打算，但他也沒有能力辦得到。蜀軍企圖奪取隴右四郡這件事情太大了，需要深思遠慮的謀劃和強大兵力作為后盾，不是姜維能做到的。況且，狄道城不是倉促之間就能被攻克的，現在我所擔憂的只是城中缺乏糧食，而像陳泰那樣迅速率軍援救才是解圍的好辦法。”

話雖如此，司馬昭也不敢馬虎，急忙下令鄧艾率軍火速救援雍州。不過，司馬昭還不放心，又派遣叔父司馬孚去西線督戰，鎮守關中統率諸軍作為后援。

陳泰到達上邽不久，鄧艾、胡奮、王祕等部也先后趕到上邽。陳泰當即做出進軍部署，要求鄧艾、王祕等部與他一起兵分三路救援狄道。

鄧艾等人婉拒道：“王經的數萬精銳部隊在洮西被擊潰，敵軍士氣旺盛，剛取勝的軍隊是不可抵擋的。如果將軍帶領烏合之眾跟隨在敗軍后面，將會讓士兵喪失斗志，從而導致隴右地區局勢動蕩。我們應該從長遠之處來看待問題，這樣才能保全更大的利益。況且，姜維的部隊鋒芒畢露，狄道城難以固守。現在，我們倒不如暫緩救援狄道，保守現有的地盤，然后靜觀其變，等待敵軍出現失誤再進軍援救，這才是可行之策。”

陳泰聽了諸將的話搖了搖頭，分析道：“姜維率領輕兵深入狄道，正想和我軍進行野戰，以求速戰速決。王經本應該依靠高深壁壘，挫傷敵軍的銳氣，但他卻擅自出戰以致被敵軍擊潰，導致姜維的詭計成功了。王經被圍困在狄道城中，情勢危急。如果姜維乘勝向東進軍，倚仗櫟陽城中充足的糧食儲備收服降兵、招攬羌胡人，然后再往東爭奪關中、隴右地區，并向周圍四郡傳發檄文，這絕對是我們不愿看到的結果。幸好，姜維率領勝利之師圍攻狄道在堅城下受挫，使得本來士氣旺盛的士兵筋疲力盡，甚至喪命城下。如今，進攻和防守的形勢不同了，戰場的主客也不同了。姜維孤軍深入，糧草供應不上，正是我軍迅速進攻擊潰敵軍的時機。從地形上來看，洮水環繞狄道外圍，而蜀軍身處洮水內部，所以我軍應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軍，搶占高地和險要地勢，以卡住敵人的要害部位，到時候不用交戰敵軍也一定會聞風而逃。我們決不能放縱敵寇，圍困太久也會出問題，各位怎么能說出放棄救援狄道這樣的話呢？”

陳泰準確判斷到了蜀軍面臨的補給問題，姜維攻城受挫后必定不能持久作戰。現在，蜀軍銳氣消減，雙方攻守易勢，主客不同，而魏軍正是出兵進擊的時候。其實，姜維率領輕裝部隊北伐，攜帶的攻城器械有限，攻打不下堅城實屬正常。況且，王經退守狄道城時手中還有一萬多兵力，所以能抵擋得了蜀軍的進攻。

如此，既然魏軍主將陳泰都這樣說了，眾將也沒什么話可說的，鄧艾等人只能服從安排。

于是，陳泰和鄧艾等部兵分三路，馳援狄道。陳泰率軍越過高城嶺，暗中秘密行軍來到了狄道城東南面的高山上。等到了晚上，陳泰命令士兵點燃很多烽火，吹響鼓角，作勢要進攻蜀軍的樣子。當然，陳泰的虛張聲勢，果然收到了奇效。

狄道城中的守軍看到魏軍的大量援軍到來，士氣大振，歡呼雀躍。

猝然之間，姜維見漫山遍野到處都有烽火，錯誤地認為魏國已經有大批援軍抵達，而且以為陳泰有奇謀。蜀軍見此狀，全軍上下都恐懼，害怕受到城內外魏軍的雙面夾擊。

此時，蜀軍補給日益困難，糧草逐漸不支，又攻城不下，士氣下跌更甚。所以，姜維也不敢再戀戰，只得下令撤圍而退。姜維向南退兵，駐扎鐘提（今甘肅臨洮南），伺機再次北伐。

狄道解圍后，王經感嘆道：“目前城內糧食供應不足十天，我真后悔當時貿然出擊敵軍。因為我的失誤，讓全城人受到敵軍屠殺的危險，還差點損失了雍州啊。”

陳泰進入狄道城慰勞將士完畢后，派遣一部分人馬駐守險關要隘，并且加緊整修城壘，以防蜀軍再次入侵。待安排妥當后，陳泰率軍返回上邽駐守。

戰后，王經作為洮西之戰失敗的責任人被調回朝廷擔任閑職，雍州刺史之職由諸葛緒填補。同時，陳泰作為西線最高軍事統帥，也負有這次戰敗的連帶責任。于是，司馬昭征召陳泰回朝擔任尚書右仆射，負責主管官員選舉，加封其為侍中光祿大夫。其實，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司馬昭擔憂陳泰長期坐鎮西線，容易個人勢力坐大，所以借機將陳泰調回朝廷任職。

卻說司馬孚的兒子司馬望被魏帝曹髦寵待，心里經常感到不安，遂趁機請求出京去雍涼地區接替陳泰空缺出來的職位。司馬望是一個精明人，見司馬師、司馬昭兄弟相繼輔佐朝政，而魏室權力已歸于司馬氏，知道不能和曹髦走得太近，否則以后司馬昭清算魏室舊賬時會連累到自己。對于司馬望外出任職的請求，司馬昭同意了，畢竟讓自己家族的堂兄弟出鎮西線還是比較放心的。就這樣，司馬望被任命為征西將軍，持節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

鄧艾因功正式被任命為安西將軍，給予假節權力，兼任護東羌校尉。當時，很多人認為姜維圍攻狄道已經用盡力氣，短時間內不會再出兵了。不過，鄧艾不同意這種看法，他從五個方面指出姜維必定會很快出兵的，魏軍要時刻關注蜀軍的動向，提防對方出其不意突襲。果然，不出鄧艾所料，姜維很快將會再次北伐。

段谷之戰

洮西之戰是蜀國歷次北伐戰爭中殲敵人數最多的一次戰役，差點撼動了魏國在雍州的統治。在此戰后，雍州地區人心惶惶，少數民族部落更是蠢蠢欲動，甚至隴右四郡和金城等地區的百姓也因害怕遭受侵擾而叛逃到蜀地。在這種情況下，魏國亟需穩定當地的統治秩序。于是，在幾個月之內，魏帝曹髦被迫連下三道詔令來平復戰后問題。

第一道詔令主要內容是派遣當地官員深入民間慰勞眾將士家屬，為犧牲將士家屬發放撫恤金和重金獎勵在戰場上殊死奮戰的將士，并免除雍州一年的賦稅徭役。這道詔令極大地減輕了雍州百姓的負擔，讓他們安居樂業、休養生息。

第二道詔令主要內容是針對叛逃到蜀地的人，他們的親屬留在當地不會受到任何牽連。這道特赦令很好地安撫了人心，讓雍州百姓從驚惶之中轉變為對朝廷的感激和信任。

第三道詔令主要內容是收埋在洮西之戰中犧牲將士的尸骸并隆重安葬，祭奠英靈，安撫生者，重塑軍隊自信心。當時，王經一敗涂地，數萬魏軍拋尸荒野，慘不忍睹。根據朝廷指示，鄧艾等人親自率領軍隊到洮西戰場尋找收拾魏軍將士的尸骸。

經過一系列的有效措施，魏國逐漸穩定了雍州局勢，避免了雍州內部分裂。

洮西之戰是姜維一生的榮耀之戰，也是他軍事生涯輝煌的頂點。姜維以少勝多擊潰雍州兵團，一戰取得殲敵數萬人的傲人戰績，獲得了蜀國北伐戰爭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勝利。經此一戰后，姜維在蜀國國內的聲望達到頂峰。

延熙十九年（公元256年）春，后主劉禪下詔擢升姜維為大將軍，統率蜀國軍隊。至此，姜維正式成為三軍統帥，手握兵馬大權。

洮西大捷給予蜀國全國上下極大鼓舞，尤其姜維更是自信心爆漲，并積極籌劃著下一次北伐。姜維成為大將軍后躊躇滿志，而北伐的激情始終在他的血液里燃燒著。姜維繼承諸葛亮遺志，矢志不渝北伐，他的一生將與北伐戰爭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當然，姜維是不會滿足一次大捷的，他想利用己方的優勢擴大戰果。當年七月，姜維兵出祁山，再次踏上北伐征途。當姜維率軍來到祁山后，打聽到鄧艾已經提前做好了防備工作，便果斷向西撤軍，打算從董亭襲擊南安郡。

鄧艾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軍事家，實戰經驗非常豐富，是魏國后期軍界中的代表人物。前文述及，鄧艾從小喜歡軍事，對行軍打仗有著濃厚的興趣。早在鄧艾做屯田客的時候，他外出時就因經常勘察地形規劃軍營處所而遭到同行的恥笑。得益于早年的努力，鄧艾積累了豐富的地理知識，鍛煉出了精準的軍事判斷能力，所以鄧艾一見蜀軍向西撤軍就明白了姜維的意圖。

于是，鄧艾連夜率軍搶占武城山憑險拒守，阻斷了姜維進攻南安郡的路線。武城山位于董亭的正北邊，是蜀軍從董亭直線進攻南安郡的必經之路。

雖然武城山被鄧艾搶占了，但姜維也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于是，姜維迎難而上，率軍攻打武城山，想打通進軍道路。

鄧艾和姜維都是當時一流名將，分別是魏、蜀兩國軍界的“招牌”人物，而且二人的軍事實戰水平處于伯仲之間。如今，魏軍居高臨下占據了有利地形來阻擋蜀軍，所以蜀軍仰攻不利，姜維被迫撤退。

此時，姜維依然不甘心就這樣撤軍回去，于是派人聯系鎮西將軍胡濟并約定兩軍在上邽會合，兵分兩路夾擊上邽的魏軍。

姜維在爭奪武城山未果后，不得已改變了進攻路線。當夜，姜維借著夜幕的掩護率軍偷渡渭水向東進發，沿著山路來到了上邽附近。誰想到，姜維此舉早在鄧艾的預料之中！

鄧艾提前判斷到姜維的意圖，再次搶在蜀軍前面伏兵于段谷。

段谷位于上邽縣的東南山下，具體位置在今甘肅天水麥積區的羅家溝河。

魏軍以逸待勞，迎戰姜維的疲憊之師。按照約定，此時的胡濟應該率軍前來上邽會合姜維，但可惜的是胡濟失約未按期而至，導致姜維孤軍奮戰。

經過一番激戰后，魏軍擊潰了蜀軍，殲敵數以千計，大獲全勝。蜀軍潰散，死傷甚眾。

不過，鄧艾能擊敗姜維，并不是偶然的。此戰，鄧艾料敵于先，處處搶得先機，從始至終牢牢地掌握著戰爭的主動權，充分利用了有利地形克敵制勝。當然，姜維失敗也有多種因素：一方面是胡濟失約導致姜維孤立無援；另一方面則是姜維輕兵深入導致糧餉不繼以及來回折返行軍導致士兵疲憊。

段谷之戰的戰報傳到洛陽后，魏帝曹髦下詔嘉獎鄧艾，其詔曰：“逆賊姜維連年進犯，國民和胡人都趁機騷動，整個西部地區不得安寧。鄧艾策劃有方，忠勇頑強，一戰斬殺敵軍將佐十余名，殲滅敵兵數以千計。此舉向巴蜀地區展示了我國天威，炫耀了大國武力，因此任命鄧艾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晉封鄧侯，其子鄧忠封為亭侯。”

鄧艾憑借此戰取得了隴右軍事指揮權，并將成為姜維最大的對手。鄧艾在鎮守魏國西部邊境期間，積極加強軍事防務，整治關塞，修建城堡，時刻提防著蜀國的攻伐。

魏國取得段谷之戰的勝利后舉國歡騰，此一戰對恢復雍州百姓的信心起到了極大的作用。當然，司馬昭作為魏國實際上的執政者，他的“功勞”是最大的。對于這一點，魏帝曹髦也不得不“違心”地承認，而這也是一個有名無權的皇帝的悲哀之處。

于是，魏帝曹髦特意下詔褒獎司馬昭，晉封司馬昭為大都督，給予“奏事不名”以及假黃鉞的特權，另外增加封邑三縣。

司馬昭在前一年已經晉位為大將軍，如今又擁有了相當于魏國兵馬大元帥的頭銜，實際上他可以任意隨時調動魏國各地軍隊而不需要經過魏帝曹髦的同意。

魏帝曹髦獎勵了司馬昭，幾天后又下詔任命司馬孚為太傅。司馬孚的職位由太尉晉升為太傅，雖然實際權力沒變，但面子上好看得多了。因為，太傅位在“三公”之上，這是一個殊榮。接著，曹髦又下詔重新調整“三公”職位的人選，任命司徒高柔為太尉，司空鄭沖為司徒，尚書左仆射盧毓為司空。——我認為，三國時代最牛的“三公”是高柔，他不僅把“三公”之位都任了一遍，而且歷經六朝反而讓其家族更加榮耀，真是“人生大贏家”啊！直到景元四年（公元263年），高柔壽終正寢，享年九十歲。

高柔是一個傳奇人物，他從曹操時代開始就任，一直到魏國末代皇帝曹奐登基后去世。屈指一算，高柔從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歸降曹操，到他去世時在曹魏集團竟然長達六十年。可以說，高柔仕途經歷幾乎橫跨了整個曹魏歷史，他親眼見證了曹魏政權的興衰榮辱。盡管后期曹魏王室一代不如一代，但是高柔個人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其職位反而步步高升，加官晉爵。由此，可以得出一條仕途之道，即在官場上跟對人很重要，而這對仕途晉升很有幫助。

再說一下段谷之戰后姜維的情況。段谷戰敗后，姜維懷著復雜的心情帶著殘兵敗將返回了成都。相比之下，一年之前，姜維取得洮西大捷，意氣風發；一年之后，姜維慘遭段谷之敗，失魂落魄。

姜維回到成都后，群臣和百姓都紛紛指責和埋怨他。其實，這很容易理解，用一個比喻來詮釋就明白了：姜維就像一個賭徒，見家里窮不甘心坐守待斃，就義無反顧地去賭場拼搏一把。如果贏錢歸來，全家人歡天喜地，添衣吃肉慶祝一番；如果輸錢回來，全家人都得挨餓，因為家里本錢少輸不起啊！

蜀國就是這種情況。姜維打了勝仗讓國家獲利，文臣武將們跟著升官發財，大家自然歡天喜地；如果打了敗仗讓國家受損，大家對他就有意見。段谷之敗后，姜維成為眾矢之的，差點被眾人的口水淹沒了。

魏國是一個大國，坐擁九州之地，國力雄厚，即使損失數萬士兵也能很快恢復過來。但蜀國是一個小國，只有一州之地，國力薄弱，無論是從哪一方面來看都遠不如魏國。

姜維本來是魏國人，卻造化弄人、陰陽差錯地歸降了蜀國。作為一個降將，姜維在蜀國屬于一個外來戶。自從諸葛亮去世后，姜維在蜀國就沒有什么有實力的靠山了。況且，段谷之敗導致蜀漢再沒有實力控制隴西地區，所以姜維面對眾人的指責也只能默默地接受。

當年，諸葛亮在街亭之戰失敗后自貶三等，勇敢地承認過錯。如今，姜維作為戰敗的第一責任人，自然是要主動站出來給蜀國百姓一個交代的。于是，姜維上表引咎自責，請求削職貶官。

當時，蜀漢軍事人才匱乏，無人能代替姜維的作用，所以后主劉禪酌情將姜維降為后將軍，但代行大將軍的職權。

盡管姜維還是蜀漢軍方實際的最高統帥，但他的威望經此一戰后斷崖式下降。

孫綝上臺

魏、蜀兩國打得不可開交，連續干了兩仗，雙方各取得一勝一負的戰績。姜維雖然在洮西之戰取得殲敵數萬的輝煌戰績，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魏、蜀雙方的實力：魏國底子厚，很快從戰敗中恢復了元氣，而姜維在段谷之戰損失數千人后，就遭到了千夫所指的下場。

對于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吳國丞相孫峻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擔心自己的位置坐不穩。孫峻執政以來無所作為，不僅軍功政績俱無，反而搞權臣統治，因此招致了很多人的反對。

作為一國的執政者，孫峻知道再不建功立業在功勞簿上添上濃重的一筆，他便很難通過統治手段來穩固他的權位，因為殺戮從來都不是治國安邦的好辦法。因此，孫峻也不甘心當旁觀者，遂有北伐之意。

值得一提的是，文欽自從投降吳國后，就一直游說吳國朝廷伐魏，尤其是經常極力勸說孫峻趁著魏、蜀兩國交戰的大好機會北伐。所以，孫峻順水推舟同意文欽的北伐請求，其目的很簡單——希望通過軍功樹立威信，堵住反對者的非議。盡管很多吳國文臣武將心中不愿意率軍北伐，但吳國的重大決策是由孫峻一個人說了算，所以這次軍事行動依然成行。

于是，孫峻設計了新的北伐路線，派遣鎮北大將軍文欽、驃騎將軍呂據、車騎將軍劉纂、鎮南將軍朱異以及前將軍唐咨等人率軍從江都出發，進軍淮河、泗水一帶，圖謀攻占青、徐二州。

這一次北伐，吳軍不走陸路攻打合肥，而是走水路進軍兵鋒指向青州和徐州。可以說，孫峻是汲取了前任諸葛恪的失敗教訓。前一次，諸葛恪率領二十萬大軍攻打合肥新城失敗后倉皇撤軍，導致不少士兵在撤退途中被魏軍俘獲。這一次，吳國走水路北伐就是想揚長避短，即使北伐不能取勝，也能安全撤退。

當時，司馬昭聽聞孫峻派軍北伐，馬上任命陳泰為鎮軍將軍，假節督領淮北地區的各支軍隊御敵，又詔令徐州監軍以下的官員都受陳泰的調度，隨時做好迎戰吳軍的準備。所以，吳軍這次走水路北伐遇到了陳泰這樣的軍事高手，他們很難突破陳泰沿途布置下的重重防線進入青州和徐州，取勝的希望更是比較小。

孫峻為了表示隆重出征以及激勵眾將士，親率滕胤等到石頭城為出征大軍設宴餞行。隨后，孫峻帶領一百多名隨從進入呂據的軍營視察。

當然，孫峻率眾前來檢閱部隊，眾將不敢馬虎應付。呂據一向治軍嚴謹，所以這次出征前他更是要求眾將士們嚴格遵守軍紀軍規。當孫峻走進呂據的軍營后，見呂據所部軍容整齊、號令嚴明，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便借口心口疼痛憤然離去了。盡管此前孫峻為呂據升職加薪，但呂據似乎并不買他的賬，也不支持他的統治。孫峻之所以忌憚呂據，是因為呂據手握兵權。如今，呂據部隊兵強馬壯，孫峻更加害怕呂據對他不利。

是夜，心事重重的孫峻躺在床上，回想起了這些年來許多人想發動政變除掉他的情形。當年，孫峻靠著設宴誅殺諸葛恪而成功上位。雖然孫峻已經成功躲避掉多次暗殺事件，但他保證不了“躲得過初一，就一定躲得過十五”，說不定許多同僚都有可能是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這一夜，孫峻的腦海中回想起了之前的許多事情來，包括諸葛恪血灑宴會的情景。就這樣，孫峻想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在睡夢中，孫峻做了一個噩夢——諸葛恪的冤魂拔劍追殺他。（《三國志·孫峻傳》：“遂夢為諸葛恪所擊，恐懼發病死。”）

孫峻驚醒后極度恐懼，害怕諸葛恪的冤魂向他索命。從此，孫峻日夜生活在驚懼之中，吃不好睡不著。不久之后，孫峻就因擔驚受怕而病入膏肓。當然，孫峻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急忙召來自己的堂弟孫綝交代后事。

孫峻臨終之前將后事托付給孫綝后，然后就撒手人寰了。孫峻發病而死，卒年三十八歲。

此時，孫綝年僅二十六歲，擔任偏將軍，在吳國政壇上是一個完全排不上號的小人物。如今，僅憑借孫峻的一句囑咐，孫綝一夜之間就成了吳國的“首輔”——用“一步登天”這個成語都不能形容孫綝仕途的晉升之快了。

孫峻死后，孫綝掌管吳國朝廷內外各項權力（包括軍權），并接替孫峻的職權主持朝政。剛掌權的孫綝擔心大軍在外不容易控制，于是急忙下令召回了正在北伐途中的呂據等人。

當時，吳國的北伐大軍剛出發不久還沒有到達淮河，就傳來了國內這些重要消息；聽聞孫峻已死，孫綝接替其堂兄職權掌控了吳國最高權力。

呂據得知此消息后又驚又怒，遂與文欽、唐咨等將領聯名共同上表舉薦滕胤擔任丞相，想以此分割孫綝的權力。滕胤是當年孫權指定的托孤大臣之一，德高望重，資歷極老，由他接任丞相之位是眾望所歸的事情。

當然，呂據也知道孫綝會從中阻撓，所以他一邊上表吸引孫綝的注意力，一邊從北伐前線引軍退還，打算帶兵入京用武力強行廢除孫綝的權位。

孫綝毫無資歷、威望以及功績，卻凌駕于群臣之上，換做誰都很難接受。當然，像呂據這樣功勛卓著的托孤重臣，自然是不甘心位居孫綝之下的。更重要的是，呂據害怕孫綝步其堂兄后塵，專擅朝政，鏟除異己者。這樣的話，呂據勢必成為孫綝第一個“殺雞儆猴”的開刀對象。要知道，連孫峻都忌憚呂據，何況更加沒有威望的孫綝呢？

因此，呂據無論是從國家利益層面來考慮，還是從自己個人安全方面來考慮，他都有必要把孫綝趕下臺。

當呂據等人的聯名表章送到建業后，孫綝意識到了呂據的意圖。恰巧，當時鎮守武昌的大司馬呂岱壽終正寢，享年九十六歲。于是，孫綝以此為借口拒絕了呂據等人的請求，巧妙地改任滕胤為大司馬替代呂岱駐守武昌，畢竟武昌是吳國在荊州地區的一個軍事重鎮，也需要一位朝廷重臣來鎮守。

其實，大家都非常清楚，這擺明是將滕胤趕出京都建業，讓他遠離權力中心。

滕胤是一名有資歷的老臣，他當然明白孫綝的意圖，所以他接到孫綝的任命書后并沒有離開建業，而是留在京都繼續觀察政局變化。這時，呂據也派人送信報知滕胤，叫他里應外合一起舉兵武力廢黜孫綝。

很不幸的是，呂據的情報被孫綝獲取了。于是，孫綝一邊派遣堂兄孫憲以及丁奉、施寬等人率領水軍前赴江都阻擊呂據帶兵回京都，一邊派遣宮中特使手持小皇帝孫亮的詔書去命令文欽、劉纂、唐咨等聯合部隊進擊呂據，并讓他們就地擒獲呂據。與此同時，孫綝派遣左將軍華融、中書丞丁晏告訴滕胤，說呂據在外擁兵叛亂，朝廷已經下詔各路軍隊擒拿呂據，勸喻滕胤趕快去武昌赴任，不要插手這件事情。

滕胤見狀，認為孫綝不過是想借故趕他出京，然后等到處置了呂據后再找他算賬。于是，滕胤扣留華融、丁晏，部署府中的兵卒以自衛，召來典軍楊崇、將軍孫咨，向他們告知孫綝謀反作亂，并迫使華融等人寫信向大眾公布孫綝的罪行。

孫綝見華融和丁晏遲遲不歸，就知道滕胤扣留了他們，急忙向小皇帝孫亮上表誣蔑滕胤謀反。同時，孫綝向將軍劉丞許諾，只要他領兵前去擒獲滕胤，事成之后必定加官晉爵。“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劉丞二話不說就立即率領兵馬急速前去，將滕胤圍困在府中。

滕胤見情勢不妙，脅迫華融等人假造“發兵詔書”，征調他們的部隊前來解圍。華融等人死命不從，不肯按照滕胤的要求矯詔發兵。滕胤急了，一怒之下將他們全部殺死。

此時，滕胤還很樂觀，認為自己只要擋住劉丞的圍攻就可以，等到呂據帶兵回京一切都好辦了。為了穩固府中兵卒的信心，滕胤神色不變、談笑如常，讓兵卒們死命抵擋外面的圍攻。不過，畢竟滕胤府中看家護院的兵卒有限，逐漸抵抗不住劉丞部隊的圍攻。

這時，有人勸說滕胤棄府突圍，領兵前往蒼龍門去召集朝中的軍隊協助他，如此駐守皇宮的禁軍將士們看到滕胤出來一定都會離開孫綝前來歸附。

當時，這個主意是唯一能夠挽救滕胤的機會。如果滕胤聽從部下建議突圍去蒼龍門振臂高呼，憑借他在朝中的崇高威望和多年積攢下來的人氣，應該會有不少士兵會選擇站在他這一邊并聽從他的調遣。

但讓人遺憾的是，滕胤依仗先前與呂據有約，錯誤地認為呂據的援軍會按時開進建業與他會合。況且，當時已是三更半夜，滕胤又難以發動禁軍進入皇宮內讓小皇帝孫亮下詔誅殺孫綝。所以，滕胤沒有采納該建議，只是下令約束部下拼死作戰以守住府邸，并繼續堅守待援。

為了鼓勵士氣，滕胤大聲地說道：“呂侯的部隊已在京城附近的路上了，他很快就會到來的。”

殊不知，此時呂據已經被截斷了回京的路線，他永遠回不到建業了。文欽、唐咨等人接到朝廷特使送過去的詔令，權衡利弊得失之后選擇站在了孫綝這一邊，并聯手率兵圍攻呂據。其實，文欽等人的選擇很容易理解，因為他們奉詔擒拿“反賊”呂據只需要下令部隊圍攻即可立下大功，而回去后自然加官晉爵不在話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同僚之誼簡直不值得一提。

面對眾將的圍攻，呂據勢單力薄，寡不敵眾。呂據的隨從見形勢危急，極力勸說其突圍投降魏國。身陷重圍之中的呂據，堅決地拒絕了部下的建議，大義凜然地答道：“我恥為叛臣！”

于是，呂據在眾將士面前自殺身亡，用生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生是吳國人，死是吳國鬼”，絕不會為了茍活而背叛吳國當叛徒。

再接著說滕胤在府中苦苦等待呂據的援軍，但等到天快亮了也不見援軍的影子，方才意識到呂據在前線可能出事了。不過，此時說什么都遲了，滕胤已經沒有可以挽救的機會了。

在拂曉時分，在前線剿滅呂據所部的聯合部隊也陸續“得勝歸來”。于是，孫綝下令匯集各路部隊一起圍攻滕胤。

滕胤在府中已經堅守了一天一夜，他身邊只剩下幾十個兵卒。面對孫綝的大舉進攻，滕胤終于抵抗不住了。一場短暫激戰過后，滕胤的府邸被攻破，府內的戰斗人員全部被孫綝的部隊屠殺。

呂據和滕胤死后，孫綝并沒有打算放下手中的屠刀，下令誅滅了他們三族。

其實，孫綝雖然性情殘暴，但他與滕胤素無恩怨，并不想殺掉德高望重的滕胤。如果滕胤順從孫綝的安排去武昌赴任，或許就能避免這場禍害了。

孫綝成功滅掉呂據和滕胤等人后，掃清了專政路上的最大障礙，正式開始他的權臣生涯。事已至此，小皇帝孫亮只得下詔任命孫綝為大將軍，給予假節權力，賜爵永寧侯。就這樣，孫綝年僅二十六歲就登上了權力之巔，完全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壞事都敢做。孫綝仗恃著他的權位有恃無恐，傲慢無禮，違法亂紀，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孫綝擅權專政，意氣用事，把朝政搞得烏煙瘴氣。令人諷刺的是，首先對孫綝不滿的人是孫憲。當初，孫憲曾經參與堂兄孫峻誅殺諸葛恪的陰謀。事成之后，孫峻非常厚待孫憲。于是，孫憲靠著孫峻的提拔其仕途晉升速度猶如火箭升天，官至右將軍、無難督，授予符節車蓋，總管九官事務。在孫峻掌權時代，孫憲備受榮寵，風光無限。如今，孫憲又協助孫綝滅掉了呂據。按理來說，孫綝應該要更加厚待孫憲，但其為人兇暴，日益驕橫無禮，給予孫憲的待遇遠遠薄于孫峻當權之時。所以，孫憲心生不滿，非常惱火，遂與將軍王惇合謀，企圖發動政變謀殺孫綝。其實，這就是一個狗咬狗的“劇情”，只不過如今雙方因利益關系瞬間翻臉六親不認而已。

不過，此事很快就泄露了消息。于是，孫綝派人擒殺王惇，孫憲被逼服毒自盡。

經過這一系列內亂后，吳國政局更加動蕩不安，暗流洶涌。吳國在經過多年的內斗后其國力本已不如往昔，再加上連續產生了幾位權臣，大臣之間互相殘殺，朝堂血肉橫飛，衰敗的結局已經不可逆轉了！

本文節 選自： “藍水飛舟”《三國風云》系列實體書，在淘寶、京東、拼多多等平臺輸入作者名字“藍水飛舟”搜索，即可自行購買正版書籍《三國風云》。

《三國那些事兒》陸續更新中……

完整版更新于：公眾號【三國故事】的「三國那些事」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