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荔枝》：崩潰的李善德只是無數個落魄中年男人的縮影

《長安的荔枝》：崩潰的李善德只是無數個落魄中年男人的縮影！

長安的荔枝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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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容易崩潰的，是落魄的中年男人，他的肩上，一頭挑著家庭，勞碌大半輩子，總希望能給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一頭挑著職場，一著不慎，掉落萬丈深淵，李善德正是這樣的中年男人！

李善德是開元十五（公元727年）年明算科出身，那時還是24歲的小伙子。但他生在那以文取士的時代，根本沒有升遷的機會，所以，職場沉浮18年，42歲了還只是個上林署的從九品監事。

職務決定權力，權力決定地位，地位決定收入。上林署本就是坐冷板凳的清水衙門，從九品監事更是丟到人群里都冒不起一個泡的職位，李善德一個月的俸祿折算下來，只有十貫錢出頭。

這么多年，李善德在清水衙門坐著冷板凳，拿著微薄的俸祿，平平淡淡過來了，雖然日子拮據，但好歹沒有禍事，一家人平平安安。到了這個年紀，他終于鼓起勇氣來買一座宅子了。

這天，他請了半天假，出來看宅子，說是看宅子，其實就是最后拍板，到底買不買。這宅子距離皇城有點兒距離，以后每天走路去皇城上班，得將近半個時辰，也就是如今的一個小時。

李善德本來想以此為由頭要牙人再降點價，十年的宅子，賣三百貫錢，可不是小數目，能降一點就是賺到一點。但沒想到牙人毫不客氣懟他，你要是嫌遠，可以買平康坊的宅子呀！

牙人是個狠角色，對李善德這個從九品監事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擠兌他買不起平康坊的宅子，那兒的確是離皇城近啊，問題是買得起么？那可是京城一等一的地段，買那兒的宅子非富即貴！

李善德這個落魄的中年男人，官職低下，收入微薄，就連牙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想懟他就懟他，什么辦法呢，這就是社會現實！誰叫你人到中年，混得如此窩囊呢？！

現實就是李善德囊中羞澀，沒得選擇，所以，他只好安慰自己，多想想這宅子的好處——永安渠在隔壁坊內，以后，夫人洗菜漿衣，七歲的女兒洗澡，都大為方便。

一番權衡之后，李善德終于決定就買這宅子吧，只要夫人和女兒能得點好處就值了——這不正是無數個落魄中年男人的縮影么：遇事先考慮夫人和孩子，自己受點委屈，又有何妨呢？

李善德把自己多年的積蓄全部掏空也才付了一百貫錢，還差兩百貫錢，只好找寺廟借貸。放貸的典座竟然明目張膽地坑他四十六貫錢——幸虧他是開元十五年明算科出身的，幾個人算得過他？

典座竟然在借契上做手腳：貸兩百貫錢，月息四分，兩年還清，利息是一百九十二貫，本利共計三百九十二貫，借契上赫然寫著四百三十八貫。他們竟然想要利滾利，真是吃人啊！

要是李善德不精通算術，不精通大唐律法，就被他們白白坑走了四十六貫錢，要知道，他一個月的俸祿，也才十貫錢出頭。人生處處是坑，好在李善德靠自己的力量，成功避開了一個小坑。

長安的荔枝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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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逢喜事精神爽，買房子這樣的人生大事塵埃落定，李善德破例大方地花了七枚銅錢租了頭老驢趕去衙署應卯。路上盤算，自己這微薄的俸祿要還債是不行的，得想辦法搞點外快才行。

想不到，好事逢雙。正好趕上大家都在食堂吃飯，李善德一到，同事們竟然都主動熱情對他拱手施禮，甚至長官上林署劉署令主動招呼李善德坐到他身邊，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受寵若驚。

更讓李善德詫異的是，劉署令招呼他吃的午餐都比平日里高級且豐盛了許多。尤其不可思議的是，劉署令對他的態度，竟然如此熱情、友好、謙和，招呼他慢慢吃，再慢慢和他聊事情。

甚至，劉署令還親自給李善德端來一杯葡萄酒，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啊，李善德心情大好，一口氣飲盡這一杯酒。他本就酒量差，猛地喝下一杯葡萄酒，就有點暈暈乎乎的了。

這時，熱情、友好、謙和的劉署令取出一軸文書，說是內廷要采辦些荔枝煎，此事就由他去負責。李善德接過文書，原來，這是皇上下的指示，要采辦嶺南特貢荔枝煎十斤，簽名處還空著。

這幾年以來，皇上親自下指示派發這種臨時差遣，那就是肥差，因為可以跳過朝廷衙署，所有開銷全都從國庫開支，但只要跟皇帝匯報就行，朝廷衙署無權過問，無權干預，這就是大肥差。

多少人向往辦這種臨時差遣啊，像楊貴妃的堂兄衛國公楊國忠，就身兼了四十多個這種差使，多少官員就是靠辦這種差使發了財。如今，這種好事竟然砸到他的頭上，李善德幸福得有點暈了。

于是，在暈暈乎乎的酒醉狀態下，聽憑劉署令的指令，李善德簽署了文書，原件自己拿著，另外抄寫的三份，分別送去司農寺、吏部和御史臺入檔。李善德成了皇上欽點的荔枝使了！

時運來了，擋都擋不住，這么美的差使砸到他李善德身上，周圍同事，竟然沒有一個面露妒忌之色，反而大家都客客氣氣恭賀他。李善德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擊得頭暈目眩，興奮不已。

但稍微冷靜下來后，李善德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按理，如果皇上要吃荔枝煎，直接去尚食局調出來就行，再不行，直接去市場采買或者命嶺南朝集使送來也行。因為，荔枝煎不是很稀罕。

可為什么要上林署這樣的冷衙門來推薦人選，出任荔枝使？暮鼓敲響后，李善德帶著這份文書，趕緊走出皇城回家。才出皇城不久，李善德就在路上被絆倒，摔了一跤，文書也掉出來了。

李善德趕緊把文書撿起來，拍拍上面的塵土，一張小紙片突然掉出來。這才揭開了一樁驚天大陰謀——那文書掉出來的小紙片上是一個“煎”字，文書的原文才顯示出來，不是荔枝煎，是荔枝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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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掉下來的小紙片叫“貼黃”，用于糾正錯寫、漏寫之處，看到這張貼黃，李善德才發現，貼黃上完全沒有印章的痕跡，這下，他才意識到自己掉進一個巨大的驚天陰謀之中——他被人設局了。

李善德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有心思回家，趕緊拼命跑回皇城，追上上司劉署令，這家伙和同事們說說笑笑，正準備離開皇城回家。李善德跪在他面前，抱著他的大腿，要他救命。

但此時，劉署令壓根不承認有什么貼黃，他說，如果有貼黃，就該有印章，沒有印章，說明沒有貼黃，如果有，是不是李善德自己貼上去的？那就意味著，李善德私自篡改圣意？

李善德的心一下子掉進冰窟窿里了——這下才意識到自己被劉署令和同事們算計得結結實實：酒酣耳熱之際，壓根沒想到這個問題，就這樣稀里糊涂被他們算計，做了他們的替死鬼！

要知道，鮮荔枝從嶺南運回長安，路程長達五千里，而鮮荔枝一日色變，兩日香變，三日味變。皇上為了能吃到鮮荔枝，壓根不管這是件根本完不成的差使，誰接這差使，誰就得掉腦袋！

劉署令極其厭煩地一把推開失魂落魄的李善德，離開皇城回家去了。李善德像尋找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去司農寺甲庫尋找那份存檔的文書，看到文書徹底傻眼：上面寫的也是荔枝鮮十斤！

他正想再去找放在吏部的那份存檔文書，猛然從手里的這份文書外插的抄目標簽上，看到了文書是經過尚食局、太府寺、宮市使和嶺南朝集使流轉后，才送到司農寺，最后到了上林署的。

這就意味著，從一開始所有經手的人都知道，皇上下的是一個根本完不成的指令，誰接這指令，誰都得掉腦袋，所以才會——這么“美”的差使，竟然最后花落李善德頭上，這就是事情真相！

這不是肥差，這是催命符，是索命繩，所以，所有機構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被推到上林署之后，劉署令和所有同事一合計，把不在場的李善德給推薦出來，再由劉署令哄他接下這個指令。

劉署令處心積慮，先是用一杯葡萄酒把李善德灌了個神志不清，然后趁機把這事先做好貼黃且沒有蓋印的文書拿給他，哄騙他簽字畫押，等到李善德事后發現，已經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善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回到衙署時，為什么所有同事都對他那么熱情，上司劉署令為什么對他一反常態的熱情、友好、謙和，原來，是為了哄騙他去做替死鬼啊！善德才會被欺呀！

與上午避開典坐訛詐他四十六貫錢的小坑比起來，現在這個坑才是致命的，此刻，他已經成了一個提前被判死刑的人了，自己三十五歲才生了女兒，辛苦這么多年，日子好不容易有點盼頭了。

最后卻迎來一個這樣的致命結局：在職場謹小慎微十八年，最后因為一次疏忽，就掉進了這萬劫不復之地！李善德徹底崩潰了，這崩潰的李善德不正是現實中無數個落魄中年男人的縮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