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半生無岸

甲乙是兒時的玩伴，也是現在相近五十歲的兄弟。

年近半百，他們仍然在外打工。

但是，有時會碰見的。

這天，他們就碰見了。

甲問：“最近怎么樣？”

乙說：“沒怎么樣。”

從甲說的“沒怎么樣”來看，乙就覺得甲的生活仍然死氣沉沉。

相比起來，乙似乎更有干勁和活力。乙出社會以來，做過多種工作，干過工地、廣告牌、推銷、擺地攤、流水線、修車、開叉車等等等等，幾乎底層普通人能干的活，乙都干過。不過無論干哪一種活兒，乙都有一種干勁，都干得有滋有味似的。冬天，干完之后還會逛一下商場；夏天，干完之后會喝一瓶啤酒，之后舒坦地躺在沙發上睡覺。如果有伙伴，還會吹吹牛皮。

甲則不同。甲出社會以來，就干過兩種工作，開始時在印刷廠開啤機，后來到了針織廠開大圓機。之后，開大圓機開了二十多年。

有時遭遇淡季，他就躺在出租屋里，刷手機和吃泡面度日。在出租屋里躺得懶散了，有時一躺就是半年。鬼知道在那漫長的自由自在的日子里，他都干了些什么。

可悲的是，他們兩個都是光棍。

其實，在年輕的時候，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時候，他們也追求過女子。

開始的時候，甲是舍得花錢的，他請親戚朋友、三姑六婆來給自己說媒。一路說下來，居然沒有一個成功的——要說成功，最成功的一個是拉了一下手。后來也有個別“熱心人士”幫他說媒，不過事前談好每個人紅包最少兩百元……

……后來，吃虧、上當、失敗的次數多了，甲就心灰意冷了，只身離開家門，長年漂泊在外，不再請人說媒了。

在乙的印象中，那段日子是甲最有干勁和活力的日子了。

乙的情況比甲略好一點。不過，那些相親經歷幾乎相同的。后來，乙在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女子，未婚生下了孩子。

后來他們竟然鬧翻了，沒有一起走到最后，不過乙無論如何要回了孩子。現在的乙覺得自己最大的成功是有了一個兒子，而最大的失敗是沒能把老婆留住。

乙又問甲：“還娶老婆嗎？”

甲說：“怎么娶？年輕時都娶不到，現在怎么娶？”

乙說：“去追呀。”

甲說：“追誰呀？像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都做奶奶了吧，極個別喪偶或者離異的，也是一身事兒，事兒還多，也是不合適的。你這么說，你也是光棍一個呀，你去追一個呀。”

乙呵呵地笑了……之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有什么打算嗎？”乙又問。

甲說：“也許是老了、也許是心死了吧！我發現當初熱盼的、熱衷的、朝思暮想的情啊愛啊，現在居然不想了。”

乙問：“那你現在想什么呢？”

甲說：“現在就什么都不想了呀。”

之后，他們都哈哈地笑了，這笑容，并沒有那么灑脫，而是一臉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