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政府與哈佛的對決：原因、輿論與影響

2025年5月22日，美國國土安全部（DHS）Kristi Noem部長下令終止哈佛大學的學生和交流學者項目（SEVP）認證，這意味著哈佛不能再招收外國學生，現有的外國學生必須轉學或失去合法身份。[1]

一、導火索：紀律缺失與“反美煽動”指控

根據DHS的指控，特朗普政府的這一決定源于哈佛未能滿足國土安全部（DHS）關于國際學生紀律行為和抗議活動詳細記錄的要求。DHS指責哈佛未能在2025年4月30日的截止日期前提交足夠的紀律記錄，且在首次回應后忽略了第二次文件請求。DHS要求提供廣泛的文件，包括過去五年國際學生的紙質記錄、抗議活動的音視頻以及完整的紀律記錄。[2]

此外，政府指控哈佛營造了對猶太學生不安全的校園環境，宣揚對哈馬斯的同情立場，并實施種族主義的多樣性、公平與包容（DEI）政策。國土安全部在新聞稿中寫道：“哈佛的領導層允許反美、支持恐怖主義的煽動者騷擾和暴力攻擊包括許多猶太學生在內的個人，并以其他方式破壞其曾經令人尊敬的學習環境，從而營造了一個不安全的校園氛圍。這些煽動者中有許多是外國學生”[3]

這些指控是特朗普政府針對被認為宣揚“反美”或“激進左翼”意識形態的大學的一部分更廣泛的意識形態沖突。路透社的分析指出，特朗普作為共和黨人，在今年1月上任時承諾將對移民問題進行大規模整頓。其政府曾試圖吊銷參與支持巴勒斯坦抗議活動的外國學生的學生簽證和綠卡。并已著手對全美私立學院和學校進行大規模整頓，聲稱這些學校助長了反美、馬克思主義和“激進左派”思想。他還批評哈佛大學聘用知名民主黨人擔任教學或領導職務。[4]

二、眾聲喧嘩：多方譴責與抗爭呼聲

這一決定也引發了各利益相關者的強烈應對、擔憂、譴責和采取行動的呼吁。

哈佛大學發言人Jason A. Newton稱該決定“違法”，并重申大學致力于維持招收國際學生的能力，指出這將對社區造成嚴重傷害并破壞其學術和研究使命。[5]

來自瑞典的25歲國際學生Leo Gerdén稱該決定具有“毀滅性”，建議哈佛“盡其所能”與國土安全部的決定抗爭。[6]來自奧地利的大三學生Karl N. Molden反映國際學生目前廣泛的恐慌，并描述了轉學程序的壓力和簽證困難以及像哈佛這樣的慷慨經濟資助，并表示國際學生正被用作“民主與威權主義之間這場更大斗爭中的棋子”。[7]一名匿名的國際法學生表示，他們避免參加抗議活動，關閉社交媒體，并隨身攜帶緊急聯系人信息和護照，考慮在國外完成學位。[8]

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前奧巴馬政府官員Jason Furman教授稱該措施“可怕”，強調國際學生對創新至關重要，并指出高等教育是美國最重要的出口產品之一，也是美國軟實力的關鍵來源。并希望在破壞變得更糟之前盡快制止這種情況。[9]哈佛肯尼迪學院（Harvard Kennedy School）研究民主與治理的教授Tarek Masoud擔心哈佛將無法吸引頂尖人才，認為美國對全球人才不友好，哈佛學術自由委員會（Council on Academic Freedom）的聯合創始人Steven Pinker認為政府的要求違憲，質疑強迫觀點多樣性。他指出：“我認為特朗普沒有法定權力迫使私立大學接受他所設想的觀點多樣性。這是否意味著醫學院里得有反疫苗人士？歷史系里得有‘停止偷竊’理論的支持者？政治學系里得有‘讓美國再次偉大’理論的支持者？你肯定不想讓政府有權做出這些決定。”[10]

民主黨國會議員Jaime Raskin譴責此舉是對哈佛獨立性和學術自由的“不可容忍的攻擊”，將其定性為政府報復。美國移民委員會的Aaron Reichlin-Melnick批評該決定“無端懲罰了數千名無辜學生”，稱他們是“特朗普的附帶傷害者”。[11]

美國教育委員會政府關系主任Sarah Spreitzer表示，聯邦政府剝奪哈佛學生與交流學者項目認證的決定史無前例，未遵循常規法定要求。國際招生管理協會（AIRC: Association of International Enrollment Management）主任Clay Harmon指出，取消認證對數千名學生造成直接且嚴重的傷害，可能對美國機構產生廣泛而長期的負面影響。他表示：“這一舉措可能會產生廣泛且長期的負面影響——遠遠超出哈佛大學，也遠遠超出2025年——對美國院校的教育體驗和財務健康造成損害。”個人權利與表達基金會（Foundation for Individual Rights and Expression）的法律主管Will Creeley稱撤銷哈佛大學招收國際學生的資格是“報復性的且違法的”，批評對國際學生抗議錄像的要求是“廣泛的捕魚式調查”，涉及受保護的表達。[12]

三、余波難平：法律、財務與全球聲譽的多重危機

該決定對哈佛及其他大學有重大影響，首先是法律挑戰。鑒于哈佛在聯邦資助等相關問題上的持續訴訟，哈佛很可能會對特朗普政府提起訴訟。DHS部長Noem給予哈佛72小時提交文件以恢復認證，增加了局勢的緊迫性。

其次，對國際學生的影響。哈佛超過6800名國際學生（2024-2025年總注冊人數的27.2%）受到影響，需轉學、更改移民身份或離開美國，可能導致大規模流失。這可能削弱哈佛的學術實力，匿名教授警告實驗室可能空置。[13]

第三，更廣泛的大學影響。Noem部長警告其他大學若不遵守可能面臨類似行動，提到可能針對哥倫比亞大學等機構。她在福克斯新聞上表示：“這應當給其他所有大學敲響警鐘，讓他們趕緊振作起來”，預示著政府行動可能擴大。[14]

第四，財務與運營影響。政府凍結了哈佛30億美元的聯邦撥款，并因反猶指控終止了額外6000萬美元的資助。[15]美國國稅局計劃撤銷哈佛的免稅地位，增加了財務壓力[16]。國際學生通常支付全額學費，是哈佛重要收入來源，若流失該群體，可能導致裁員和預算削減。而哈佛532億美元的捐贈大部分受限（80%用于助學金、獎學金、教職席位、學術項目；20%用于可持續性，部分投資于流動性較低的資產如對沖基金、私募股權和房地產）。[17]

第五，意識形態與全球地位。該決定反映了日益加深的意識形態斗爭，可能對學術自由和美國高等教育的全球地位產生長期影響。哈佛校長公開發文強調對患者、學生、教職員工、研究人員和美國大學全球聲譽的現實后果。他指出：“政府過度干預的后果將是嚴重且持久的，其危及很多研究，如改善癌癥幸存兒童的前景、從分子層面解析癌癥擴散機制、預測傳染病傳播路徑，以及減輕戰場士兵傷痛等。在降低多發性硬化癥、阿爾茨海默病和帕金森病風險的機會即將出現之際，政府卻在踩剎車。受害者將是未來患者及其親人，他們將承受本可預防或更有效治療的疾病的痛苦。不加區分地削減醫療、科學和技術研究，會削弱國家拯救美國生命、促進美國成功以及保持美國作為全球創新領導者地位的能力。”[18]

另有媒體指出，這可能阻止國際學生申請美國大學，影響人才輸送和經濟。該報道指出：“這一決定可能帶來的經濟后果遠遠超出了學術界。根據NAFSA最近的數據，在2023-2024學年，美國110萬國際學生為美國經濟貢獻了創紀錄的438億美元，并支持了超過37.8萬個工作崗位——這是有史以來的最高紀錄。這些貢獻來自學費、住宿、餐飲、交通和其他生活費用，它們共同促進了美國各地的經濟發展。”“美國禁止哈佛等高校招收國際學生，這傳遞出一個令人不安的信息：美國可能不再是國際學生穩定且友好的求學之地。這不僅威脅到美國經濟，還損害了其在全球高等教育、科研和勞動力培養領域的領導地位。”“隨著政策愈發嚴格，其他國家可能會吸引那些美國拒之門外的學生和未來的勞動者。”[19]

參考文獻

[1] [3]Harvard University Loses Student and Exchange Visitor Program Certification for Pro-Terrorist Conduct. https://www.dhs.gov/news/2025/05/22/harvard-university-loses-student-and-exchange-visitor-program-certification-pro

[2] [5][6]Trump Admin Revokes Harvard’s Authorization To Enroll International Students. https://www.thecrimson.com/article/2025/5/23/trump-admin-revokes-sevp/

[4] [11][14][15]Trump administration blocks Harvard from enrolling foreign students, threatens broader crackdown. https://www.reuters.com/world/us/trump-blocks-harvards-ability-enroll-international-students-nyt-reports-2025-05-22/

[7] [13][16]Trump administration bars Harvard from enrolling international students. https://edition.cnn.com/2025/05/22/us/harvard-university-trump-international-students

[8] Harvard students and faculty face the fallout from a showdown with Trump. https://www.nbcnews.com/news/us-news/harvard-university-showdown-trump-administration-rcna202468

[9] DHS barred Harvard from enrolling international students. Here’s what’s at stake and what’s still uncertain. https://edition.cnn.com/2025/05/22/us/international-students-harvard-trump-administration

[10] Harvard students and faculty face the fallout from a showdown with Trump. https://www.nbcnews.com/news/us-news/harvard-university-showdown-trump-administration-rcna202468

[12] Trump Administration Strips Harvard’s SEVIS Certification.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news/government/politics-elections/2025/05/22/trump-administration-strips-harvards-sevis

[17] Exclusive: Generations of Americans gave Harvard biological samples that may soon be lost due to Trump funding cuts. https://edition.cnn.com/2025/05/08/health/harvard-biodata-trump-cuts-wellness

[18] Upholding Our Values, Defending Our University. https://www.harvard.edu/president/news/2025/upholding-our-values-defending-our-university/

[19] Trump Administration Revokes Harvard’s Ability to Enroll International Students. https://www.boundless.com/blog/trump-administration-revokes-harvards-ability-to-enroll-international-students/

[本文為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國際教育研究中心承擔的教育部高校國別和區域研究2024年課題研究成果]

本文由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教育國際前沿”課題組成員整理，編輯劉強。內容僅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