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篇是《滬寧線上的飛快車》之二,此系列文章共四篇(前三篇合并為一篇收錄在中國鐵道出版社《鐵道上的江蘇記憶》一書中),均可獨立成篇。第一篇《》(點擊可閱讀)本公眾號曾推送過。這兩個月手頭事務較多,公眾號一直沒有更新,“七七事變”八十七周年之際,特別推送這段滬寧線上發生的抗日故事,讓銘記歷史,珍愛和平。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上海、南京相繼淪陷,鐵路設施在戰爭中也遭到嚴重破壞。據日方統計,滬寧滬杭甬鐵路鐵路橋毀壞達60多處,軌道、枕木、隧道大部分被破壞,鐵路所屬建筑百分之七十已破壞。自1938年4月開始,日軍出于軍事需要,對長江南岸鐵路進行修復,在軍事運輸的同時陸續恢復旅客運輸,并成立“華中鐵道局”,管理江浙滬地區鐵路。
1939年4月30日,偽維新政府與日方簽署協議,在上海組建“華中鐵道公司”(簡稱“華鐵”),以便將華中鐵路的“軍事管理經營系態”轉變為“國有民營經營系態”。根據協議,該公司為偽維新政府的特殊法人,經營鐵路、公路運輸及附屬事業,資本總額5000萬元,其中偽維新政府出資1000萬元,日方“華中振興會社”出資2500萬元(含764萬元物資),其他出資1500萬元。偽政府不認可該公司以外的鐵路公路交通經營,并給予其各種特權。日本占領軍通過該公司,實際上壟斷了江浙皖三省淪陷區的路上交通事業。
“華鐵”轄下鐵路使用的火車時刻表改用日本時間為標準時間,鐵路線名稱也有所改變。其中滬寧鐵路一度被改名為海南線(1941年6月恢復舊名“京滬鐵路”),因滬寧兩地客流較戰前明顯減少,最初每日僅對開普客(慢車)、急客(快車)各兩班。1940年3月以后,隨著汪偽政府“還都”南京,上海南京兩地交通呈現一派畸形“繁榮”景象,“華鐵”在滬寧線上又陸續增加“天馬號”“飛龍號”兩班特別快車。
1940年3月8日,淪陷區各報紙發布消息:華中鐵道公司為“謀海南線(上海——南京)之繁榮”,正在督促常州工場(即原戚墅堰機廠)制造一種新型豪華快速列車(最初命名為“上海特急”),該列車采用C51號機車,后掛七節車廂(含頭、二、三等車及餐車),車身漆涂成咖啡色,以示與眾不同。該新型快車將于5月1日“華鐵”創立紀念日之時舉行試車,早上10點(日本時間)從上海、南京兩地同時鳴笛出發,預定5小時到達。不過,后續試車實況未見報道。(見《新申報》1940年3月8日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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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鐵”常州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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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式特快車三等車廂內部(《新申報》1940年3月8日)
1940年9月5日,滬寧特快列車“天馬號”的名字出現在新修訂的滬寧線火車時刻表上。“天馬號”上行車由南京至上海,每日上午11時(日本時間,下同)發出,下午16:10分到達,下行車有上海至南京,每日上午10時30分發出,下午15時40達到,上下行全程均耗時5小時10分鐘,途中僅停靠鎮江、常州、無錫、蘇州四站,是這一時期滬寧線上最快、最豪華的列車。“天馬號”與1941年5月1日增設的姊妹車“飛龍號”,都被視作1937年滬寧線“飛快車”(首都特快)的替代品,成為日偽權貴往返滬寧兩地首選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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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9月5日新訂滬寧火車時刻表(《新錫日報》1941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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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5月1日后,滬寧火車時刻表出現了“飛龍號”。(《新錫日報》1941年7月1日)
“天馬號”出爐后僅光鮮2個月,就遭遇了一場震驚中外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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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號”特快列車廣告(《新申報》1940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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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申報》1941年4月27日刊登“華鐵”新增“飛龍號”廣告。
1937年底南京淪陷后,江蘇人民的抗日活動一直沒有停止。滬寧鐵路沿線活躍著多支抗日游擊組織,他們神出鬼沒,不時乘虛破壞路軌橋梁,燒毀車站,炸毀火車,阻礙日軍物資運輸,令日寇不堪其擾。“華鐵”為此成立所謂“愛路課”,派出滿載大量日用物品的專車,到滬寧鐵路沿線各站低價出售,企圖以此收買當地人民協助“護路”,但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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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10月5日《新聞報》報道《京滬路軌時遭破壞,日無力控制交通》
汪偽政府“還都”南京不久,日本當局就派遣剛辭職不久的前首相阿部信行來到南京,擔任駐汪偽政權的“特派大使”,與汪偽政權進行“調整日中國交”的談判,最后達成合作草約。雙方商定,1940年11月29日汪精衛宣誓就職偽“國民政府”主席后,阿部信行與汪精衛舉行儀式,各自代表日、汪政府正式簽署所謂《中日基本關系條約》,并伙同偽滿洲國代表臧式毅一起簽署所謂《中日滿共同宣言》,日本在外交上正式承認汪偽政權。為壯大聲勢,汪偽政府特別從上海邀請了一大批日軍高級軍官、情報人員及德意日軸心國外交使節,到南京參加這場簽字儀式。蘇南抗日地下組織得到這個情報后,決定在這一天采取行動,襲擊這批汪偽政府“貴賓”乘坐的“天馬號”專列。
1940年11月28日深夜,一支抗日游擊隊潛伏至蘇州城外滬寧線上的李王廟。這里處于蘇州站日軍警戒線外,也是鐵路沿線日軍警戒的邊緣地帶,防衛比較薄弱。游擊隊將地雷埋設在外跨塘附近的鐵軌中間,再將引線拖到鐵路以北300米處的密林中,做好伏擊準備。11月29日上午8點半,滿載著汪偽政府“中外貴賓”的“天馬號”專列駛出上海北站,往南京方向開去。大約一小時后,“天馬號”行駛至李王廟埋設地雷位置,爆破人員果斷按下按鈕,只聽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天馬號”在爆炸聲中傾覆,車上人員死傷慘重,車廂內外一片哀嚎
炸車成功后,負責引爆地雷的兩名游擊隊員離開藏身的樹林,接近鐵軌察看戰果,不料被趕來救援的日軍發現,雙方隨即展開激烈槍戰。游擊隊有三人不幸中彈犧牲,其余人員擺脫追擊后撤離現場。
這次爆炸導致日本陸軍省駐滬專員山田松次郎大佐、外務省情報局駐寧專員草島信夫中佐、上海特務機關玉置廣義中佐、駐上海特別陸戰隊參謀卜部善代志大佐被炸死,德、意使節、多名情報人員及隨車人員受傷,全車傷亡人數達175人。
日寇遭此重創,隨即施行瘋狂報復,出動大批憲兵,將附近車站里所有旅客全部拘留,一一盤問,稍有認為可疑者立即抓捕,對附近村落挨家挨戶進行搜查,發現空置無人的房屋就澆上汽油焚燒,外跨塘一帶火光沖天,時至夜晚仍亮如白晝。(見《申報》1940年12月2日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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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2月2日《申報》報道滬寧線“天馬號”被炸案。
受“天馬號”事件影響,日、汪簽字儀式延遲到次日才得以舉行,汪偽政府在“盟友”面前顏面掃地,狼狽不堪。“天馬號”被炸的新聞經報紙報道后不脛而走,甚至被演繹為傳奇故事,在民間廣泛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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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京滬地下間諜戰》(白沉著)插圖“天馬號被炸”(《力報》1947年5月份連載)
“天馬號”的名字就這樣以一種可恥的方式被載入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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