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職工付強回憶：文革的大串聯與周游全國

　　（文/付強）今天看了肖華（張藝謀前妻）的文章“大串聯”，勾起了我的回憶。有人感慨說：很少有人回憶那段歷史，一些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作家也沒有人描述那段經歷，是回避嗎？真是不得而知。

　　我曾回憶過那段經歷，題目是“周游全國”，關注我的老朋友，有人大概已經看過，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牡一中的派別

　　我和肖華是同齡人，我們的感受是一樣的。

　　1966年，毛主席親自發動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目的是防止資本主義復辟，鞏固社會主義制度。

　　毛主席首先發動全國的青年學生帶頭掀起文化大革命高潮，所有的青年學生可以到全國各地進行大串聯，交流革命經驗，把這場關系到國家命運前途的偉大斗爭進行到底。

（牡丹江一中原七星街校舍）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學校停課了。當時我正在牡丹江一中上學，正好18歲。

　　我所在的牡一中有人成立了“紅色造反團”。剛開始只有這一個造反團，搞了三次活動，一是開批斗會，批斗學校校長，批斗會很文明，也沒有叫校長低頭哈腰，只是掛了個大牌子，上寫著“打倒走資派xxx”，校長檢討了自己工作中的不妥之處，說不應該向學生灌輸“成名成家”的思想等，大概是開了兩次批斗會。二是回到學校去示威，支援相同的立場的戰友，到了牡丹江一中才發現，學校沒有停課，教學工作正常進行，我們在教室樓的走廊里，喊了幾聲口號，就灰溜溜地回來了。三是去蘭州聲援造反派，一百多人免費乘火車到了北京，準備轉車時，不知何故去蘭州的火車停運，造反派頭頭叫我們返程，后來知道，幾個造反派頭頭留在了北京，游山玩水去了。

　　后來，有人又成立了“紅色聯合造反團”，學校有了兩個對立的派別。但是，這兩個對立的派別并沒有打起來，和平共處得還不錯。新成立的造反團也沒有搞什么活動。造反派頭頭領著我們幾個人還去了校長家，看望了在家休病假的校長。那個校長很瘦，自稱有肝硬化，可這位校長后來活到了91歲。

　　造反團搞了這么幾次活動，就號召大家去農村支援秋收，我們先去溫春生產隊割水稻，后來又去東京城渤海響水村割水稻，一周以后，聽說好多同學已經去外地串聯了，我們立刻停止了支農活動，返校。

見到毛主席

　　我和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張同學制定了一個“周游全國”的計劃。還有一個姓劉的同學也要跟我們一起走，但這個同學的父親是國民黨軍官當時還在臺灣，我們倆一商量，還是不帶他為好，我們倆開好介紹信，免費乘火車到了北京。

　　這時，全國各地火車站都設立了“紅衛兵”接待站，我們倆被分配住到了北京市北池子小學，這個學校就在天安門東側第一個胡同里。

　　從全國各地來的二十多個學生住在一個教室里，每個人發一床棉被，地上鋪的稻草當褥子。學生中只有我們倆是東北人，其余的都是廣東和上海人，他們的個頭比我們倆矮一截。管理我們的女老師比我們大個五，六歲的樣子，非常年輕漂亮，短發、雙眼皮、瓜子臉，眉清目秀又和藹可親。她指定我為排長，管理大家的生活起居和軍事訓練。

　　我們每天排隊訓練，準備第六次毛主席的接見。可惜，第六次毛主席的接見，我們沒有參加上，因為在北京的學生太多了。我們倆只能等待毛主席的第七次接見。

（我愛北京天安門）

　　在北京一個月的時間，我去了清華大學，看了一些大字報，沒有見到大學生，可能他們都去周游全國去了。去了動物園，還去了什么地方，已經忘記了。我的飯量較大，每天晚上，都要去附近的一家餛燉館吃一碗餛燉，味道太好了，再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餛燉。

　　1966年11月26日，我們來北京已經一個月的時間了，毛主席第七次接見紅衛兵，我們終于見到了毛主席。我們站在長安街的道路兩側，毛主席和其他國家領導人乘敞篷吉普車檢閱紅衛兵，我們距離毛主席只有四、五米遠。

　　毛主席第七次接見紅衛兵之后，國家下達了文件，結束紅衛兵全國大串聯，所有青年學生立即返家，解放軍協助鐵路部門做好這項工作。

　　壞了，我們倆制定的“周游全國”的計劃要泡湯。

　　但是，我遇到了好人，管理我們的女老師對我網開一面，違反規定給我們倆辦理了去西安的火車票。

周游全國

　　進了車站上了站臺，我們傻眼了，車票不好使，憑學生證上車，東北的學生不得上車去西安。列車門有解放軍把守，車窗也全部關閉，怎么辦？我對同伴說，去車廂的另一面看看，碰碰運氣！

　　翻到了車廂的另一面，真是蒼天有眼啊！這側所有的車廂窗戶竟然全都開著。我們來到了一節車廂的一個車窗前，遇到了好人，挨著車窗的那個人，先把我們的背包接了上去，然后把我拽了上去，我又把我的同伴拽了上去，我們終于登上從北京開往西安的列車。

　　在西安，我們住在西安交通大學，國家雖然下達了停止學生大串聯的通知，但是，各地紅衛兵接待站還在繼續工作，學生還在繼續享受免費乘火車，免費住宿，免費吃飯的待遇。

　　我們在西安住了四天，然后，準備去成都，到了西安火車站，找到了開往重慶的火車站臺。和在北京火車站的情況完全一樣，仍是解放軍把守車門，憑學生證上車，東北的學生不得上車，站臺側車廂的窗戶全部關閉。

　　我們如法炮制，來到了車廂的另一側，壞了！所有車廂的窗戶也全部關閉。我又觀察了一遍車廂的窗戶，突然，我發現了新大陸，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個車門的窗戶沒有玻璃，天助我也，我踩著同伴的肩膀爬進了車廂，我又用書包帶把同伴拽了上來，進了車廂，還有座位，我們坐了下來，同伴坐在我的對面，麻煩并沒有過去。

　　不一會，一個戴著“列車長”標牌的人走進了車廂，老遠我看見了他，他也注意到了我。他走到我的面前，停了下來，問我：你是哪里的？我回答說：上海！他又問，哪個學校的？我說，龍蒲中學！他又對我說，拿出你的學生證看一下，我說，在我同學那里！他又說，你的同學呢？我說，去廁所了！他兩眼瞪著我，無奈地走了。我的同伴，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火車到了成都，聽乘客說成都兩派武斗很厲害，我和同伴決定，放棄去成都的計劃，直接去重慶。

（重慶解放碑）

　　今天看了肖華的文章后我覺得，那次放棄去成都的計劃是正確的。肖華在成都親身經歷了兩派武斗的殘烈場面，打得血流滿面，成都城里的工人武斗，鄉下的農民也在武斗。

　　到了重慶，我們住在一個中學里，大概在重慶待了五、六天，參觀了紅巖村，也就是毛主席去重慶和蔣介石談判時住的地方。還去了渣滓洞，也就是江姐被國民黨關押的地方。還去了白公館，就是蔣介石暗殺楊虎城將軍的地方，蔣介石雙手沾滿了共產黨人和正義人士的鮮血。

　　在重慶，我差一點把同伴送進醫院。一天晚飯時，同伴要了兩碗飯，我說，你真能吃！他說，你再要一碗，我也能吃下去。我真的又去給他要了一碗飯，他真的吃了下去。第二天早上，他對我說：昨晚上我肚子疼了半宿，在操場上跑了一個小時，上了兩次大號，肚子才好。

　　在重慶我們還泡了一次南溫泉。

　　離開了重慶，下一站是桂林，這里上火車管得比較松，我們可以隨便乘車。

　　桂林好玩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就不說了，后來，又去了杭州和上海。又從上海坐輪船去大連，在大連乘火車回到了家，時間是1966年12月26日，我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圓滿地完成了當初制定的周游全國計劃。

　　付強，男，高中文化，1948年出生在牡丹江，現75歲。畢業于牡丹江工業學校，畢業后享受中專待遇。在電力企業工作四十年，已退休。

　　業余愛好：運動，散文。退休后，利用閑暇每天都要寫點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