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搞副業再掀爭議：一單塔羅牌僅賺30，劇本殺作者直說別抱太大希望

把雞蛋放進不同的籃子里總被看作是明智的，但更具誘惑的答案是，賺到更多的雞蛋。

在豆瓣“副業失敗的一天”小組，超過18萬人討論彼此的副業經驗。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越強，不安的年輕人們越熱衷賺錢，“天大地大，搞錢最大”。

副業攻略、兼職秘籍是橫掃各個社交平臺的流量密碼。人們試圖用副業安放自己的焦慮、脆弱與憧憬。有人希望在副業中尋找退路，萬一被裁員，好歹還有地方掙錢，有人更看重多樣體驗，人生苦短，多嘗試幾種可能性。也有人想用這種代價最小的方式驗證，興趣和收入究竟能不能兩全。

共同點是，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

不過，副業并不只流淌著奶與蜜，同樣也有失敗與苦澀。

我們找了3位做副業的年輕人聊了聊，在他們看來，靠興趣做副業并沒想象中成功，但即使遭遇了老板跑路、顧客退貨，副業也還是要做下去的。

“30塊錢的生意，我做了三年”

橙子 副業：塔羅牌占卜

沒人會指望用幾十塊錢買到一個絕對真理。

找我算塔羅牌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20多歲、30出頭，馬上畢業或者工作了幾年，男士、女士都有，問題大都是日常生活邊邊角角的事情。

最多的是如何選擇，比如最近想換工作，選A還是B，去還是不去？還有情感問題，遇到了一個對象，他/她對我有沒有意思？也有人只是想問，下個星期我要去旅行，要注意什么嗎？東西丟了，我還能不能找到？

大家不會想靠塔羅牌解決長期、龐大、沉重的人生問題。有些人甚至并不那么需要答案，當下有了難解的事情，盡管心里明白該怎么選，但很難說服自己。知道這個人挽回不了，但還是會一遍遍問，我們還會好嗎？這么做有沒有用？煩惱和壓力需要對人傾訴，一個陌生人最好不過。

最忙的時候，我每天下班都要給一兩個人算，一個月下來差不多30單。閑的時候，兩天左右接一單。從雙方開始溝通，找牌陣、算牌、開牌、出牌解答，一套流程下來，每一單接近1.5個小時，收費30到50元。就這么做了三年多。

要是用投入產出比來算，顯然是份不太值當的副業。我主業在互聯網公司，干了十多年，時薪是塔羅牌副業的好幾倍。

干這個主要是因為興趣。我上初中的時候就喜歡塔羅牌，給朋友算，給班上同學算，大家反饋好我就高興。工作之后，很少有人知道我有這個技能了。

一次聚會上偶然提到，大家就讓我幫著算，后來又介紹了他們的朋友，說就當收杯咖啡錢吧。朋友拉朋友，人就越來越多，才想著當成副業來做。誰會嫌錢少呢？反正那一個小時不算塔羅，也可能就是在擼貓或者刷視頻。

客源就是這么來的。我沒在線上平臺做過推廣、找生意，朋友轉介紹過來的單子，其實已經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業余時間。

反正不打算靠這個掙大錢，雖然做的時間不短，但我并沒有制定經營計劃，就是隨性而為，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算了，遇見刻意找茬的客戶，我就說，不好意思，今天沒時間。

也不是完全沒想過好好發展一下塔羅牌副業。這一行，還是有不少人掙了錢的。歷練過一段時間的塔羅師，單價可能就超過100元了。在景區或者市集開店，一個月或許輕輕松松賺個2萬多元。

開班培訓也是個法子。一個學生收費三四千、五六千的都有，兩個月就出師，自己的級別就升上去了，再接一對一的單子，收費就更高。再賣些周邊，價格也都不低。

但我還是不想把它變成主業，也很難做到。用興趣做副業和做事業是兩件事，回報是，投入也是。先不說房租、培訓支出，要想靠這個謀生，我的自由度就會低很多，現在難纏的客戶我可以拒絕，但要是成了主業，恐怕就不敢這么做了。興趣也會被消磨的。

就這么松松散散地做，賺杯咖啡錢，打打牙祭，就挺好了。

“劇本寫好了，老板跑路了”

皮埃羅 副業：劇本殺作者

想要成為“劇本殺兼職作者”是2021年，劇本殺正在熱鬧時。在我工作的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店都冒出來了，大學附近更多，不斷有新店開張，年輕人周末也都愛往那去。看起來欣欣向榮的。

我那時候剛辭職，裸辭。上一份工作干了沒多久，工作內容和招聘時說的太不一樣，干著難受，還沒找好下家，我就干脆辭掉了。

待業期間，心里有點慌張，我挺想做點什么副業，賺點錢。要是這份副業正好是自己感興趣的，就更好了。

劇本殺作者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讀大學時除了期末考試期間，我每天都在線上玩，半個月最多一個月去線下店里玩一次。這次我就把它當成一次試驗，想看看到底能不能靠興趣養活自己，從副業慢慢變成主業，萬一成了呢？

當然，這也不完全是心血來潮。我考研的專業是戲劇與影視學，喜歡看推理小說、電影，也經常寫點東西，故事、劇本，什么都寫一寫。

應聘沒費多大力氣就通過了。那家工作室問了背景，學的什么專業、有沒有寫過什么稿子、喜不喜歡玩推理游戲，再加上試稿，我的題目是，寫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

酬勞倒是沒有談。做這種兼職，一般不會給工資，要到作品最終定稿后，買斷發行，再拿分成。也就是說，本子火了，有可能大賺一筆，也有可能一分都賺不到。

工作室安排了一名監制，相當于編輯的角色。大綱通過之后，我就開始寫本子，給自己定的目標是每天8000字。一個多月的時間，我每天要寫六個小時。后來，找了新的工作，任務改成了2000字。

磨人的是改稿。劇本殺本質是一個游戲，監制會找幾個玩家測試，覺得不好就要改。這個我也能接受，但我經常覺得，我和監制的思維在兩個頻道上，按照他的要求來改，根本不是我想表達的東西。

有一回，我們在電話里大吵了一架。本子是一個關于詐騙的故事，監制想讓我加一些被騙者自身的原因，太固執、不聽勸什么的。這不是受害者有罪論嗎？像這種事情，我們吵過很多次。

不過也沒什么意義。我對自己說，算了算了，甲方就是甲方，來回改了三四遍。

本來以為這次應該能成了。本子都印刷出來了，封面圖也設計好了。雖然有點丑，我也真的很開心。

但工作室突然就聯系不上了。發微信不回，群聊里也不再說話，我找了監制，找了老板，沒人回應。直到有一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他發了一條代購消息，又過去問，他才告訴我，之前發的本子沒有回本，虧了錢，工作室不辦了。

幾個月的辛苦就這么白費了嗎？我只能試著把本子投給別家，但也還沒有結果。

這個行業的日子都不好過了。像是一陣風吹過去了，劇本殺門店關了不少，我加的一些作者群里，經常看到小城市的店鋪要閉店轉讓。

如果要給一些建議的話，我想說的就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這畢竟是一個商業化的東西，頭部作者吃上肉，小作者現在是喝湯都搶不上。

不過我也還沒放棄，雖然這一次嘗試失敗了，但我還想繼續做，哪怕是個白日夢呢？誰讓我喜歡。

“只有賺錢，才算成功的副業嗎？”

圓子 副業：手作針織

你估計也沒少刷到過這樣的帖子，標題直接寫著“手作副業，月入2W+”，又說是“門檻低”“時間靈活”。刷著刷著，我就動心了。

年輕人誰不想多賺點錢呢？我本來也對針織、手作感興趣，要是能用興趣掙錢，那不是正好。沒多糾結，就決定干了。

主要做的是鉤織發夾、錢包、小挎包。之前沒什么基礎，都是從零開始自學。織第一個包的時候不熟練，手指頭被戳了好多次，織錯了得拆掉重新來，不斷返工，花了兩周多。現在一個同樣大小的包，大概三天就能做出來了。

上手不難，最愁的是銷量。我從去年八月份正式接單，一開始運氣不錯，成品發在網絡平臺上，直接有人評論問多少錢，很快就開張了。單子多的時候，一下班就得馬上回家，每天要花上三四個小時，周末也沒時間出去，忙著干鉤織。

但線上的熱度很快就散了。沒人再過來問，還沒用完的毛線塞滿了兩個小推車。我想到了去線下擺攤，小本生意，帶上地毯、臺燈就出門了，價格寫在一張紙箱片上，“全場5元起，純手工制作”。

倒沒覺得尷尬，只是很興奮。我還挺喜歡賣東西的，反正戴著口罩，有人過來問就招呼一下，沒人的話就鉤一些發夾、杯墊，先攢著。

問題是擺攤也不好干。有時候，坐了兩個小時，也沒賣出去，會有點失落。還會遇上一些比較“難纏”的客人，有一次擺攤，有顧客預訂了一個小挎包，先是要求加內襯，后來又提出再加三個內兜。包本身賺不了什么錢，但她很堅持，我就也沒加價，還是按要求做好了。

但到了交貨時，顧客又變臉了。挑了別的毛病，要求打折。我也不想來回拉扯，就直接退錢了。

如果用收益來衡量，這份副業肯定算不上成功，前后也就收入幾百塊錢。別想著賺大錢。線上沒什么客源，我也沒有心力專門去經營。這段時間，我們這兒又出現了疫情，擺攤也去不了，還有好多材料剩在家里。

不過，人生就是要不斷嘗試嘛！上大學的時候，賣炸串、回收電動單車、做游戲主播，我做過很多種副業。游戲主播做的時間最長：三個月，其他都是賺回本就不做了。不用太有負擔，只要控制好成本、考察一下市場，有的賺的話，想做就做！

當然也都有辛苦的時候。做游戲主播很累人，在鏡頭前打游戲，得全神貫注，每天做五六個小時，精神和身體都非常疲憊，三個月瘦了十多斤。

但我就是喜歡做不同的事情，連軸轉也覺得有意思。我主業是程序員，校招進了現在的公司，干了快三年，工作穩定，幾乎不加班，時間算充裕。下了班，我很少刷短視頻，覺得太浪費時間了，自己還有好多能做的事情等著去發掘。

只有賺到錢才算成功的副業嗎？不一定吧。只要不賠錢，我就覺得成功了，經歷反而更重要。賣炸串可能賠了點，不過剩下的食材我自己吃掉了，還胖了好幾斤。

被退回的那個手作包，也不算白做。我自己背了，還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