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人祖墳的爹,生了個守人祖墳的兒子。
這事聽著就透著一股子邪乎勁兒,但它就這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故事得從兩頭說起。
一頭,是1947年河南湯陰的一間戰俘營。
一個叫孫殿英的人,骨瘦如柴,正被幾十年的煙癮折磨得死去活來。
他曾經是個軍長,手底下幾萬號人,威風八面。
可現在,他就是個快要咽氣的老頭兒。
解放軍的看守出于人道,給了他點戒毒的藥,但這會兒什么都晚了,他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臨死前,他嘴里還念叨著,說他當年干的那件大事,是為了給他爹報仇。
他干的那件“大事”,就是另一頭的開端。
時間倒回1928年的夏天,河北遵化馬蘭峪。
孫殿英正當壯年,是國民革命軍第十二軍的軍長。
他的部隊駐扎在清東陵邊上,軍餉卻斷了頓。
底下的大兵們鼓鼓囊囊,眼看就要鬧事。
恰好,附近有股叫馬福田的土匪也盯著東陵里的寶貝。
孫殿英一合計,他那股子在土匪窩里混出來的野勁兒和當軍閥的貪心就撞到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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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出個旗號,叫“剿匪”,還搞了一場所謂的“軍事演習”把陵區給圍了。
夜深人靜,哪來的匪,演的又是哪門子習?
當地老百姓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緊接著,就是山搖地動的幾聲巨響,炸藥把乾隆皇帝的裕陵和慈禧太后的定陵,這兩個清朝最闊綽的墳頭,給硬生生轟開了。
炸藥一響,人心里的鬼就被放出來了。
裕陵和定陵的石門一倒,幾百年的規矩也跟著倒了。
士兵們紅著眼沖進去,什么金銀玉器,什么字畫珠寶,見著就搶。
傳說慈禧嘴里含著的那顆能讓尸身不腐的夜明珠,被一個當兵的直接從嘴里摳了出來;乾隆皇帝棺材里那把削鐵如泥的九龍寶劍,也被人順手牽羊。
地宮里幾百年積攢的榮華富貴,幾天工夫就被折騰了個底朝天。
這事捅出去,天都炸了。
遠在天津的末代皇帝溥儀,哭得捶胸頓足,發誓要把孫殿英碎尸萬段。
可孫殿英是誰?
他是個在亂世里摸爬滾打出來的老江湖。
他早就想好了后路。
他把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分了類。
最頂尖的,打包送去了南京,送到了當時最有權勢的那幾位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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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那顆夜明珠最后到了宋美齡的梳妝臺上,一對翡翠西瓜進了宋子文的客廳,連軍統的戴笠都得了一串朝珠當玩意兒。
錢和權一勾兌,這天大的案子,最后也就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了。
孫殿英用這些不義之財,把自己的隊伍又擴充了好幾萬人。
可這支靠挖墳掘墓喂飽的軍隊,能有什么骨氣?
到了1943年,日本人打過來,孫殿英幾乎沒怎么抵抗,扭頭就投了降,當了漢奸。
他這輩子,在各路軍閥之間反復橫跳,誰給的好處多就跟誰,骨子里就沒“忠義”這兩個字。
就在孫殿英在戰俘營里數著自己最后日子的同時,他唯一的兒子孫天義,正在北平城里,經歷著另一場天翻地覆。
孫天義是1931年生的,那時候他爹正春風得意。
可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對父親的印象卻模糊得很。
孫殿英整天在外頭打仗、應酬、抽大煙,家里的事一概不管,兒子的教育,全扔給了他的夫人劉清貞。
這位劉夫人是個有見識的女人。
她心里清楚,丈夫干的不是人事,家里那些亮閃閃的寶貝,是整個家族的恥辱。
她從來不讓兒子碰那些東西,還一遍遍地跟他說:“你爹走的是一條歪路,你長大了,得走正道,得當個正經人。”
“孫殿英的兒子”這個名頭,是孫天義童年里最大的噩夢。
家里的下人湊在一起嚼舌根,說老爺當年怎么怎么“英雄”,他聽了就臉紅到脖子根,一個人躲屋里哭。
他想不明白,為啥人家的爹都是大英雄,自己的爹卻是個萬人戳脊梁骨的盜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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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孫殿英被俘,孫家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家產被抄,劉清貞帶著孫天義從大宅院搬進了小胡同。
有一次,孫天義上街買米,糧店老板跟旁邊人的一句閑話,就像錐子一樣扎在他心上:“瞧,那就是孫殿英那小子。”
他手里的錢都攥出了汗,那種羞恥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回家后,劉夫人看出了兒子的不對勁,摸著他的頭說:“兒啊,人沒法選爹娘,但能選自己走什么樣的路。
你爹做錯了,你就得用一輩子做好事,讓別人看看,咱們孫家,不光出孫殿英。”
母親這幾句話,成了孫天義一輩子的燈塔。
新中國成立后,孫天義憋著一股勁,考上了輔仁大學的西語系。
他一頭扎進書本里,想用知識把父親留下的臟名聲給洗刷干凈。
畢業后,他被分到西安外國語學院,當了一名最普通的老師。
他的人生,跟他爹完全是反著來的。
他爹靠槍桿子,他靠粉筆桿子;他爹追的是金山銀山,他追的是學問。
他備課能備到后半夜,講課風趣又有料,學生們都愛聽他的課。
可那個標簽,還是像影子一樣跟著他。
評職稱的時候,就有人在背后嘀咕:“他爹是孫殿英,這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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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教授,合適嗎?”
孫天義沒去吵,也沒去辯,他把自己翻譯的幾十萬字的《戴高樂傳》手稿,還有自己編的厚厚一摞教材,往評委會的桌上一放。
東西是不會騙人的。
最后評委會拍了板:“咱們是評學問,不是查三代。
孫天義的水平,夠格!”
就這么著,他憑著自己的真本事,從助教、講師,一直干到了院長。
他用幾十年的教書生涯,把“孫天義”這個名字,刻上了屬于自己的、干干凈凈的印記。
如果說當教書匠,是對父親“武”的背叛,那他晚年干的事,就是對他父親“罪”的償還。
1992年,陜西省要重修黃帝陵,成立了個基金會。
已經60出頭的孫天義,被請去當副會長。
黃帝陵,那是咱們中華民族的根。
可那時候的黃帝陵,破敗得不像樣。
孫天義沒二話,當場就應了下來。
從那天起,他后半輩子就跟黃帝陵拴在了一起。
為了籌錢,他一個搞學問的老教授,學著跟人拉關系、跑項目。
為了盯工程質量,他一個禮拜好幾次,自己開車幾百公里,從西安跑到黃陵縣的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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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發現施工隊為了省錢,把設計圖里的青石板換成了便宜的石料,當場就火了,指著工頭鼻子罵:“這是給老祖宗修的地方,敢在這上頭動歪腦筋?
他硬是逼著施工隊把鋪好的石板全撬了,重新換料。
從1992年到2001年,整整九年,風里來雨里去。
家里人勸他歲數大了,悠著點。
他說:“我多跑一趟,這陵就能早修好一天。
咱得讓老祖宗‘住’得舒坦些。”
一個爹,用炸藥把地下的祖宗“請”了出來;一個兒子,卻傾盡心血要讓天上的祖宗“住”得更好。
孫殿英死在了戰俘營里,到死都覺得自己沒錯。
他兒子孫天義,則在黃帝陵的工地上,用一磚一石,為自己,也為這個姓氏,重新立起了一塊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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