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25日,平型關的山風裹著火藥味吹過溝嶺,八路軍大捷的消息正往各處傳,幾公里外的鷂子澗卻在往下沉,一支1500人的隊伍頂在峽口,火舌壓下來,槍聲和吶喊攪在一起,到了深夜,陣地沒了聲響,隊列也不再點名,全團覆沒的結果就這么留在荒山里,很多年后才從紙頁的夾縫里被人翻出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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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隊伍是晉綏軍第33軍獨立8旅的622團,團長劉崇義,長城一線硬仗里熬出來的老兵,麾下多是山西子弟,很多從地里走出來,自愿上隊列拿槍,他這次領到的差事,就是守住鷂子澗的高地,把從靈丘方向來的增援攔在溝外,讓主戰場那邊有更足的時間。
夜色壓下來,9月24日的營隊悄悄進位,三面是坡,一條小路通向平型關,人一輛車都要貼著山肋走,他帶人摸過地形,把輕重機槍架在制高點,戰壕連成線,掩體一個接一個,旅長臨行拍著肩膀說了句“守住后門,不惜一切代價”,話不多,意思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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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透,日軍的增援已經到了山腳,番號是第5師團第21旅團,規模看著在兩千上下,火炮有,坦克也有,622團手里多是步槍與手榴彈,幾挺重機槍壓陣,先是炮火鋪路,炮彈落在戰壕邊,石片泥土飛起,很多人還沒抬頭就被掩在土下,喊名找人只能聽回聲。
陣地一停火,沖鋒隊列就壓上來,劉崇義把腰間的大刀抽出,喊一聲上陣,戰壕里的士兵起身,火舌對著坡溝打過去,拉栓的金屬聲連在一起,陣腳被撕開,再合上,又被撕開,回奪回來再壓上去,他在最前沿換位指揮,臂膀被碎片劃過,血順著袖口往下滴,腳下步子沒停。
中午的山那邊傳來密集槍聲,平型關主戰場已經黏住了,他把命令提到更緊,“拖住,陣地不棄”,士兵們從壕里翻出,貼著敵線近戰,刀光在陽光里一閃而過,身影糾在一起滾下山坡,有人緊扣扳機到最后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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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地反復拉扯的間隙里,空氣里飄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日軍投進毒氣彈,綠色煙團往低處沉,士兵沒有防毒具,只能把濕毛巾捂在口鼻,繼續扛著往前頂,很多人胸口起伏發緊,手還扣在槍上,陣位沒有丟。
團部清點到人,原來的1500已經只剩不到600,大多帶傷,彈藥堆見底,劉崇義把人召在身邊,說得很直,“晉綏子的胳膊骨硬,陣地在就有人站”,沒人回話,抬手整帶扣,繼續回到各自的坑道。
下午的沖擊更密,坦克壓著火舌上山,步兵排在后面,陣地被撕開大口,敵人擁進來,他帶著殘隊和著槍聲往回打,大刀口卷了,他把地上的步槍撿起,肩膀被刺刀刺穿,轉身扣機,槍口里火光一跳,近處的身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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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里有個17歲的兵,叫王二柱,兄長在長城戰事里沒能回來,他替兄長上了隊,腿被打斷,趴在地上仍在瞄準開火,敵人貼近,他拉出最后一枚手榴彈,把引信按下,身影并在一起不再分開,他衣兜里裝著一封寫給母親的信,沒來得及寄出。
傍晚的槍炮聲在平型關方向漸弱,增援部隊把注意力壓往鷂子澗,陣地上的人頭數著已經不到200,彈藥見底,用石塊、木棍頂住近身,有人赤手把對方的槍口撥開,呼喊混在金屬撞擊的聲音里,坡路被踩出深淺不一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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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的時候,最后一小隊人退到山洞口,敵隊把洞口圍住,喊話傳進來,“寧死不降”的回應回了出去,他帶著人往外沖,近身貼著打,洞口火光一明一暗,很快就暗下來,隊列在名冊上全被劃上橫線,劉崇義的年紀停在32歲。
日軍撤離之后,附近村里的鄉親摸著黑上山,把遺體一具具抬走,位置選在更深處的荒坡,挖了三處大坑,掩埋的動作盡量輕,木牌沒立,不留痕跡,山路上只留下被抬踏出的淺印。
平型關的勝利走上報紙頭條與記憶長河,622團的消息就掉在縫里,晉綏軍的編制更迭很快,知情人很多沒回來,山上的傳說留在幾戶人家的口口相傳,番號與姓名慢慢模糊。
他們繼續往山里走,訪到幾位老人,回憶里的畫面很清楚,衣服顏色不盡相同,握在手里的武器還在,目光停在半空沒有合上,埋葬的人數說不清,只記得抬了很久,坑很深,土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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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還能拾到很多舊物,彈殼、步槍的零件、磨損的扣件,土里翻出一枚晉綏軍帽徽,還有一塊刻著“劉”字的懷表,歸屬無法完全確證,線索給人的方向很近,劉崇義的名字自然會被想起。
這場戰役的編織里,不止一個無名隊伍在同樣的位置站過,晉綏軍投入的兵力不小,防線拉了一長串,代價也很重,資料缺口留下的空白導致敘述有限,遺憾在,但事實本身存在得很穩定。
有人把疑問提出來,為什么一個名字廣為人知,另一個名字沒被記住,宣傳角度不同,編制變化頻繁,材料散佚,各種原因疊加,評價不妨回到共同的尺度,為抗擊侵略而戰的人,同在一條線上,記錄多少并不改變價值。
2015年,山脊上立起一塊碑,四個字一排排敲進石頭里,“無名烈士紀念碑”,下方刻著“晉綏軍622團殉國將士永垂不朽”,很多姓名已經不可考,這塊碑給了一個清楚的名分,也給了山風一個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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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該把每一個身影都安放好,來源不同的部隊,記錄多與寡,都在同一片土地上完成了同一件事,平型關大捷的光亮,背后有鷂子澗這樣的堅守在托住,名字少,事跡短,意義不打折。
下次再提起那場戰役,把八路軍的英勇與晉綏軍622團的堅守一起說起,在幾公里外的峽口,1500名將士把身體并成一道墻,為勝利墊了一層很厚的基座,這些人,不會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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