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想救一個英雄,比打一場敗仗還讓人絕望。
尤其這英雄還是你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而要他命的,是當時最有權勢的那個人。
這事兒得從1934年那個秋天說起。
泰山上的馮玉祥,日子過得挺憋屈。
他手底下的西北軍早就散伙了,自己也跟個隱士似的待著。
可這天,天津那邊遞過來一個消息,讓他整個人都炸了——吉鴻昌,他最看重的一員猛將,在法租界讓人給抓了,接著就轉到了北平軍分會,明擺著是兇多吉少。
要說這吉鴻昌,在西北軍那幫老伙計里,算是個異類。
他不是馮玉祥最早那撥“十三太保”圈子里的人,純粹是靠著一股子不要命的勁頭,從大頭兵一步步干上來的。
馮玉祥就喜歡他這股愣勁,覺得他身上有股子匪氣,更有股子正氣。
所以,西北軍里頭,除了韓復榘、孫連仲那幾個老牌親信能當上一方諸侯,就數吉鴻昌最受抬舉,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寧夏省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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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祥是真把他當自家孩子看的,手把手地教,把能給的都給了。
后來西北軍在中原大戰里輸得精光,樹倒猢猻散,以前圍著馮玉祥轉的人,一個個都去找新碼頭了。
只有吉鴻昌,這人實誠,覺得馮先生對他有恩,不能在這種時候掉頭走。
馮玉祥最落魄的時候,吉鴻昌就跟個貼身保鏢一樣,寸步不離。
這份情義,在那個年頭,比金子都稀罕。
可吉鴻昌這人,骨頭太硬,眼里揉不進沙子。
當時蔣介石那邊定的國策是“攘外必先安內”,說白了就是先別管日本人,把自家地盤上的事兒捋順了再說。
吉鴻昌不干,他覺得這是混賬邏輯,國都要亡了,還在這兒跟自己人斗。
他一氣之下,跑去組織抗日同盟軍,在長城邊上跟日本人真刀真槍地干。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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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百姓眼里,他是英雄;但在蔣介石眼里,他就是個不聽話的刺頭,是個破壞“大局”的罪人。
所以,他這一被捕,基本上就是一張早就簽好字的死亡判決書。
馮玉祥在泰山上急得團團轉,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
他知道這事兒難辦,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吉鴻昌就這么沒了。
他得撈人,不管用什么法子。
第一條道,是想靠老百姓的嘴。
在那個人說了不算的世道,有時候,成千上萬人的聲音匯到一起,興許能讓那些鐵石心腸的人哆嗦一下。
他立馬叫來心腹鄧哲熙,讓他趕緊往北平和天津跑。
任務就一個:把吉鴻昌是抗日英雄這事兒,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鄧哲熙也是個辦實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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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腿都沒歇一下,就開始串聯。
他找那些有頭有臉的社會名流,去大學里見那些有學問的教書先生,跑商會跟那些有錢的老板聊,逮著報館的記者就拉著不放手。
他翻來覆去就講一件事:吉鴻昌是怎么在戰場上殺鬼子的,他提的那些抗日主張是怎么回事。
他想讓大家明白,被關起來的這個人,不是什么亂黨,是個實打實為國家流過血的漢子。
同時,他還想方設法讓報紙刊登這些事。
他希望輿論能像潮水一樣涌起來,把南京政府那堵墻給沖開個口子。
可那時候的報紙,哪敢亂說話?
稍微過火一點,第二天就得關門。
所以,這事兒雖然在民間激起了一些動靜,但傳到當權者耳朵里,就跟蚊子叫差不多,根本動搖不了人家的決心。
第一條路眼看走不通,馮玉祥心里跟明鏡似的,光靠老百姓喊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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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走上層路線,找國民黨里那些說得上話的老家伙們試試。
他腦子里立馬蹦出幾個人名:李烈鈞、程潛、于右任。
這幾位都是國民黨的元老,資格老,面子大,跟著孫中山干革命那會兒,蔣介石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馮玉祥連夜寫信,又拍了加急電報。
信里的話寫得那叫一個懇切,把吉鴻昌為國抗敵的功勞一件件擺出來,就差跪下求這些老前輩出面,去跟蔣介石說說情,看能不能留吉鴻昌一條命。
他想著,大家都是黨國元勛,總得講點舊情吧。
可他想錯了。
那時候的蔣介石,權勢正如日中天,說一不二。
這些元老在他眼里,就是些供起來好看的牌位,真到決策的時候,他們的話根本不好使。
那幾位老先生也確實去找了,可蔣介石那邊就是打哈哈,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回頭該怎么辦還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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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下了決心,吉鴻昌這種敢公開跟他唱反調的軍人,留著就是個禍害,必須除掉。
這第二條路,也就這么斷了。
兩條路都堵死了,馮玉祥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但他還沒死心。
他又想到了第三條路:找那些現在手握兵權的西北軍舊部。
他把目標鎖定在了兩個人身上:一個是山東省主席韓復榘,另一個是坐鎮平津的宋哲元。
這倆人,當年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將,現在都是一方霸主,手里有兵有地盤。
馮玉祥琢磨著,這倆人要是肯出面聯名作保,蔣介石多少得給點面子,畢竟動了他們,北方就可能不穩。
他又派鄧哲熙去跑這一趟,意思很明白,就是讓韓、宋二人出個頭,把吉鴻昌保下來。
結果,比前兩次更讓人心寒。
韓復榘和宋哲元,倆人跟商量好了似的,都客客氣氣地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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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找得冠冕堂皇,但意思都一樣:這事兒我們管不了。
說到底,還是利益。
一方面,吉鴻昌在西北軍里雖然地位高,但跟韓、宋這些人不是一個山頭的,私交沒那么深。
更重要的是,他們怕為了一個已經失勢的吉鴻昌,得罪了南京那位手握生殺大權的蔣委員長。
萬一惹得蔣介石不高興,自己的位子和地盤都可能保不住。
在自己的前途和老同僚的性命之間,他們毫不猶豫地選了前者。
三條路,全都是死胡同。
馮玉祥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能求的人也都求遍了。
他徹底絕望了。
最后,他做了一件讓他自己都覺得屈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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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了跟蔣介石斗了半輩子的恩怨和面子,親自給蔣介石發了封電報,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請他“網開一面”,饒吉鴻昌不死。
要知道,馮玉祥是什么人?
是跟蔣介石掰過手腕、打過中原大戰的死對頭。
讓他低頭,比殺了他還難受。
為了救吉鴻昌,他連自己最后的尊嚴都押上了。
然而,這最后的掙扎,也只是泡影。
蔣介石的命令下得又快又絕。
吉鴻昌被捕才半個多月,就被拉到了北平天橋的刑場。
1934年11月24日,槍聲響了。
吉鴻昌就義前,在雪地上用樹枝寫下“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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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消息傳到泰山,據說馮玉祥一整天沒說一句話。
他從此再也不對蔣介石抱有任何幻想。
幾年后,日本人全面打了進來,馮玉祥走遍大江南北,到處演講,號召全民抗戰,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繼續走吉鴻昌沒有走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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