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想把烏克蘭的血放干，讓他們今后一生都不敢再打仗？

俄烏沖突眼看就要進入第四個年頭，各方也都顯出疲態，開始加強斡旋，但中途又枝節橫生，那么這場仗還要打多久？必須說，可能還要打很久。

烏克蘭不急著投降，俄羅斯不急著決戰。只有美國急著促和，歐洲急著促打。在某種意義上，烏克蘭的民族塑造取決于拿回頓巴斯和克里米亞，歐洲的“民族塑造”取決于烏克蘭的勝利。

烏克蘭戰爭已經進入微妙階段。戰爭本身進入垃圾時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垃圾時間也還是戰爭時間，流血還在繼續，摧毀還在繼續。

美俄已經談了好幾輪了。烏克蘭想加入，俄羅斯不理它。但俄羅斯在談判中的開價也越來越高，難說俄羅斯是否真有誠意，在尋求談判解決。

很有可能俄羅斯認準了“美國什么價都敢接，烏克蘭什么價都不認”，索性開高價，確保烏克蘭會“破壞”美俄協議，戰爭可以名正言順地繼續打下去，而俄羅斯不必承擔踐踏和平機會的罪名。

烏克蘭戰爭快要進入第四年了。如果按德國入侵波蘭計算，二戰歐洲戰場從1939年9月到1945年5月，6年不到一點。對于西歐來說，更有意義的是1940年5月德國入侵丹麥和挪威，或者5月入侵法國，那就是5年不到一點。

烏克蘭戰爭會打5-6年嗎？必須說，在戰爭爆發的時候，很多人不認為戰爭會超過三個月，烏軍沒有理由能頂住俄軍更長時間，但這是俄軍最終用來攻克馬里烏波爾的時間。

在哈爾科夫大反攻的時候，很多人不認為俄軍能頂過冬天，國際壓力和戰場潰敗形成完美風暴，內外交困中的俄羅斯已經顧不上戰場勝負，不內崩就是幸運。

在巴赫穆特之戰后，烏軍傷亡慘重，門戶打開，很多人認為俄軍終于要乘勝反攻了，俄軍按兵不動，澤連斯基和扎盧日內之間的君臣反目似乎意味著烏克蘭內崩在即，但戰爭不緊不慢地又繼續了下去。

在扎波羅熱大反攻失敗的時候，很多人認為烏克蘭終于要撐不下去了，但戰爭還在繼續。在“瓦格納”叛亂的時候，很多人認為俄羅斯終于要內崩了，戰爭自然要結束，戰爭依然在繼續。

現在，烏克蘭戰爭依然在繼續。烏克蘭戰爭從一開始就是使人驚訝的戰爭。

在當前的垃圾時間里，烏軍已經無力組織有意義的反攻，俄軍如果像攻克柏林那樣不惜代價，有可能在不長時間里席卷戰場，直搗基輔。

俄軍有這個能力，但選擇繼續“慢工出細活”，意圖只能是尋求最大殺傷，確保在民族意志上實現烏克蘭的去納粹化和去軍事化。

蘇聯在二戰中承受了巨大的傷亡。戰后西方出于意識形態目的，把蘇聯描述為嗜血成性的惡魔，但文學藝術才是民族心靈的窗口。

電影《雁南飛》、《士兵之歌》等文藝作品不著眼于英雄主義和對敵人的仇恨，而是戰爭的殘酷與人性的美好，只有親歷戰爭慘痛的民族才會對戰爭有這樣的厭恨。

陰暗地說，烏克蘭現在的戰爭傷亡還沒有達到二戰蘇聯的程度，俄羅斯正在拖延有意義的談判，確保烏克蘭最終達到那樣的程度。為此，俄羅斯提出烏克蘭不可能接受的條件。

俄羅斯現在的要求是：

——烏克蘭和美歐要以法律形式承認烏東四州和克里米亞歸屬俄羅斯，而不只是停火割據。

——烏東四州不僅包括俄軍控制地區，還包括地圖疆界內尚在烏軍控制下的所有地區。

——烏克蘭以立法形式保證不加入北約。

——烏軍總兵力不得超過60萬人。

——烏克蘭全境恢復俄語媒體和教育，以保護俄羅斯族的正當權益。

——扎波羅熱核電站劃歸俄羅斯全權管轄。

烏克蘭當然認為，不管從道義上還是法律上，烏克蘭都無權將這些土地交給俄羅斯，承認停火線和割據已經是極限。將尚在烏軍控制下的地區（赫爾松州第聶伯河西岸，扎波羅熱州北方扎波羅熱市周圍，頓涅茨克州和盧甘斯克州一部）劃歸俄羅斯更是異想天開。

澤連斯基愿意在美歐提供相當于北約第五條的安全保障（如果烏克蘭受到武裝入侵，美歐將自動出兵保衛）的情況下，可以考慮放棄加入北約。

俄羅斯當然不可能同意烏克蘭加入“不叫北約的北約”，但烏克蘭也強調加入北約已經入憲，沒人能獲得修憲必須的2/3多數，在戰時也沒法公投。

總兵力不是太大的障礙，60萬還是80萬，只是討價還價的問題。重要的是裝備水平和指揮權。

俄方要求在戰后恢復烏克蘭境內的俄語媒體和教育。烏克蘭宣稱，2022年以來，俄羅斯媒體一再質疑烏克蘭主權，煽動針對烏克蘭人的暴力行為，因此烏克蘭對俄語媒體實施限制，目的是遏制虛假信息。

不過俄語長期在烏克蘭作為主要語言使用。2025年早些時候，烏克蘭機構公布的民調顯示，依然有32%的烏克蘭人在家中使用俄語，但58%的烏克蘭人認為烏克蘭學校不應再教授俄語，這一比例在2019年僅為8%。

扎波羅熱核電站是歐洲最大的核電站，戰前提供烏克蘭20%的電力，開戰不久被俄軍占領，此后一直在俄軍控制之下，但經常遭到烏軍炮火騷擾，供水供電都不正常。

烏克蘭指責俄羅斯試圖將扎波羅熱核電站的電力掛到俄羅斯電網上，這是不可忍受的偷盜。烏克蘭還要求俄羅斯劃出安全區，供烏克蘭工作人員居住和工作。烏克蘭要求將核電站非軍事化，包括俄軍撤出。俄羅斯當然不可能同意這樣的要求。

美國提議美國、俄羅斯、烏克蘭共管，電力在俄烏之間共享，核電安全置于國際原子能組織的監管之下，烏克蘭認為不公。

其實其他條件都“可商量”，但烏東四州加克里米亞全部而且法理上劃歸俄羅斯，這是烏克蘭沒法接受的。烏克蘭能把就地停火和事實割據作為談判條件，已經是上限了。誰都知道這一點，但俄羅斯繼續提出烏克蘭不可能答應的條件，只能是有意拖延戰爭。

普京明言要把戰爭持續到所有發動“特殊軍事行動”的條件都滿足，那就是說，烏克蘭的非軍事化、非納粹化、永不加入北約都必須滿足。把戰爭打到烏克蘭再也不敢想打才是真滿足條件。

把眼光放得更遠，美國已經從烏克蘭乃至歐洲抽手了。未來美國可能會再回來，但一旦走了，就不大可能再“全心全意”地回來。21世紀是亞太世紀，歐洲的重要性大大下降了。美國已經無力“既要亞太也要歐洲”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于俄羅斯來說，腦死亡的歐洲（包括北約、歐盟）才是好歐洲，而歐洲的腦死亡需要由烏克蘭的腦死亡來觸發。俄羅斯需要把烏克蘭的血放干，確保歐洲未來不會再動俄羅斯的腦筋。

就是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生靈涂炭。

文｜晨楓 著名撰稿人、觀察者網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