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1983年，南京軍區(qū)總醫(yī)院。
躺在病床上的許世友突然開口要43輛吉普車，而且必須是最好的，必須現(xiàn)在就要。
這要求一出來，整個軍區(qū)都懵了。
那時候雖然改革開放好幾年了，物資不像以前那么緊缺，但一口氣調43輛軍車，這動靜也太大了。
工作人員嚇得不輕，心想這是要拉哪路神仙？
兩個排的兵力？
還是搞什么大規(guī)模演習？
看著大家驚疑不定的眼神，許世友費勁地擺擺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直接讓在場的人后背發(fā)涼，眼眶發(fā)熱。
“這車不拉活人，專拉死人。”
許世友這輩子，那是出了名的“猛張飛”，少林寺練過武，大刀隊里砍過人，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怕。
可到了1983年，這位硬漢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這一年，他身體各項指標全線崩盤，年輕時在死人堆里滾出來的舊傷，加上常年拿烈酒當水喝留下的肝病，一股腦全找上門了。
說白了，這就好比一臺開了幾十年的老坦克，發(fā)動機都要報廢了。
許世友自己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回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人到臨死，最想干啥？
回家。
但這事兒在他這兒，沒那么簡單。
他想回的不僅僅是河南新縣那個老家，更是那個已經(jīng)消失了的“朋友圈”。
這就要說到那個數(shù)字“43”了。
大家都知道湖北紅安是“將軍縣”，其實隔壁河南新縣（以前叫經(jīng)扶縣）也是個狠角色，那是大別山腹地的紅色老巢，一共走出了43位開國將軍。
許世友躺在病床上，天天在那扳手指頭算，算來算去，心里那個空啊。
當年的老戰(zhàn)友、老鄉(xiāng)親，這會兒基本上都在地下躺著呢。
這43個將軍，活著的沒幾個了，他自己也馬上要去向馬克思報到了。
咱們常說“富貴不還鄉(xiāng)，如錦衣夜行”，但許世友這波操作，不是為了顯擺。
他對軍區(qū)負責人交了底：這43輛吉普車，每一輛都代表一位從新縣走出來的將軍。
他要搞一場特殊的“空車游行”。
你想想那個畫面：43輛吉普車，排成長龍，浩浩蕩蕩開回大別山。
車上空無一人，但在許世友眼里，那上面坐滿了他的老兄弟。
他要親自帶隊，領著這幫“英靈”，最后再看一眼家鄉(xiāng)的山，喝一口家鄉(xiāng)的水。
這是一場跨越陰陽的戰(zhàn)友聚會，是活著的人給死去的人，最后一次哪怕是虛幻的團圓。
軍區(qū)那邊聽完，眼圈全紅了。
這哪是調車啊，這是一個老兵最后的執(zhí)念。
批！
必須批！
不光批車，還特意挑了技術最硬的司機，車況最好的吉普。
這事兒一定下來，神跡發(fā)生了。
本來連翻身都費勁的許世友，精神頭突然好轉，這就是醫(yī)學上說的精神支柱吧。
他開始張羅著出院，讓人準備行頭，甚至連隨行的醫(yī)生護士都安排妥當了。
那幾天，是他生命最后階段最開心的日子。
可惜啊，劇本有時候就是這么殘酷。
萬事俱備，就在車隊要出發(fā)那天早上，南京的天空變臉了。
一場暴雨，說來就來。
起初大家也沒當回事，許世友還坐在窗前看來著，嘴里念叨：“沒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下兩天就停了。”
那時候他手里還攥著要帶回老家的小物件，眼神里全是光。
結果呢？
這雨跟中了邪似的，一天、兩天、三天…
足足下了十幾天，根本沒有停的意思。
要知道，那是80年代的大別山，路況本來就爛，全是土路山路。
連續(xù)十幾天的暴雨，這路早就成了爛泥塘，別說吉普車，坦克進去都得趴窩。
這不僅是路難走，隨時可能塌方、泥石流，安全隱患太大了。
隨著雨一直下，許世友眼里的光，就這么一點點滅了。
他開始變得暴躁，對著窗外罵老天爺，然后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對于一個正在和死神賽跑的老人來說，這種等待就是凌遲。
這就是命。
從中醫(yī)講，急火攻心，外加濕氣侵體，這對本就只剩一口氣的許世友來說，是致命一擊。
在這場和老天爺?shù)膶χ爬铮S世友輸了。
他的身體狀況極速惡化，醫(yī)生下了死命令：別說回新縣了，出病房都沒門，必須立刻搶救。
那43輛整裝待發(fā)的吉普車，在雨里靜靜泡了十幾天，最后只能悄無聲息地解散。
它們沒能載著那43位英靈榮歸故里，只留下一個老兵破碎的夢。
許世友被重新推回了那個滿是消毒水味的病房，這一躺，就再也沒起來。
有人說這是迷信，說那是死去的戰(zhàn)友心疼他，不想讓他拖著病體顛簸，在冥冥之中攔住了路。
但我更覺得，這就是歷史最真實也最殘忍的一面。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在老天爺?shù)臓€天氣面前，誰都沒脾氣。
兩年后，1985年，許世友在南京病逝。
但他最后還是贏了一局——他是全軍唯一一位經(jīng)過鄧小平特批，實行土葬的開國上將。
他被裝進那口早就準備好的楠木棺材，埋在了新縣老家母親的墳旁。
生為國盡忠，死為母盡孝。
雖然那場轟轟烈烈的“空車車隊”沒能成行，但他終究還是回家了。
現(xiàn)在回過頭看這事兒，還是覺的挺遺憾。
那43輛沒出發(fā)的空車，就像那個時代的一個縮影：那一代人流干了血，拼盡了命，很多人連新中國的樣子都沒見著。
而許世友那次近乎瘋狂的嘗試，大概是他想代替那些老兄弟們，再看一眼這來之不易的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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