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2月24日的清晨,京郊細雪初落,新中國第一所國防大學在禮炮聲中揭牌。站在校門口的老將軍張震,胸前佩戴著1988年授予的上將肩章,心里卻閃過幾個月前那封“同意免職”的文件。世事轉折往往就在一瞬。
回到3月,張震已年逾七旬。結束完一次關于戰略導彈的內部匯報,他拿出親筆寫好的申請書——“請求退出現役,為年輕干部讓路”。這不是沖動,他早在1979年便提出過類似想法,只是那時軍改尚在醞釀,中央未允。
張震的從軍履歷停不下來似的向前翻:1930年加入紅軍,1934年踏上長征,1947年在沭陽伏擊戰殲敵過萬,1949年擔任華東野戰軍參謀長。戰場上,他曾兩次負傷不下火線;課堂上,他自授《機動作戰要義》,學員們口口相傳“張院長的板書能直接裝訂成教材”。
然而,軍委接到他的退役申請后并未照批。楊尚昆奉命出面做工作,那朗聲一句“中央需要你掌舵新軍校”改變了走向。“要是組織覺得合適,我聽從安排。”張震只簡單回了這一句。短短十九字,成為他再度披掛的契機。
張震之所以被選中,看中的不僅是資歷。1957年起,他在南京軍事學院主持教學,五年后接任院長,把“戰爭形態新變化”列入必修課。蘇東軍事理論、炮兵協同模式以及越戰中的空突戰法,他都拿來解剖,認為“世界軍事不等人”。
籌建國防大學的難度遠超預想:陸軍指揮學院、政治學院、后勤學院師資、經費怎樣整合?學科框架怎么定?張震把工作表按小時排,平均每周開會二十余次。有意思的是,他常在半夜給秘書打電話,只為確認一套《學員考評細則》的措辭。
1986年春,三院合署方案敲定。張震親赴法國圣西爾、美國西點等校調研,一趟趟行程里,他隨身帶著標注密密麻麻的筆記本。外國專家問他年紀,他笑答:“可惜不再年輕,但還跑得動。”
有人擔心張震身體吃不消,畢竟他在抗美援朝金城戰役后就留下腿傷。遺憾的是,簡短休息后他繼續穿梭在教研樓與演講廳之間,“一旦停下來,就像少了什么”——這是警衛員后來回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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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大學首期學員于1986年9月入學,覆蓋陸海空、二炮與武警五大領域。開學典禮上,張震強調“教人打仗首先教人思考為何而戰”,臺下學員掌聲經久不息。那一年他72歲,本該在家抱孫。
進入九十年代,張震又被委以新職:主持軍委日常工作。1993年至1998年間,他牽頭完善聯合戰役條令、推進軍隊院校新體系。期間,他努力為老首長粟裕平反,終在1994年促成名譽恢復。一句“功不宜掩”讓不少將士動容。
1998年3月,黨中央批準張震正式退休。簽字那天,他在辦公室多坐了幾分鐘,翻看泛黃的《長征日記》,嘴里輕聲念:“從瑞金到北京,走了六十多年。”他終于放下公文包,回到家中。家里卻早有四位將軍兒女等候,那陣仗讓鄰居感嘆“一門七將,真罕見”。
張震離休后仍筆耕不輟,把半生教學心得整理成《戰略學基礎》《現代高技術戰爭概論》等書稿。部分章節至今仍列入軍校參考讀物。
2015年9月,張震以101歲高齡離世。軍報訃告發布時,許多國防大學老學員在電話里互問:“記得老校長當年講過的那段戰術例子嗎?”繼而沉默。對他們而言,張震不僅是戰功卓著的上將,更代表著“知兵、愛兵、育兵”的準則。
縱觀這段曲折履歷,1985年的那一封“免去副總參謀長職務”文件原本是句號,卻意外變成了冒號。正因為他順從使命,國防大學在最短時間內落地,新中國軍事教育體系也由此跨進現代化大門。張震贏得的十三年,并非晚景余輝,而是再次出征的整整一個戰役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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