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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隔壁住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王,我們叫他王叔。王叔養了一條德國牧羊犬,取名“霸王”。這狗如其名,兇猛異常,見人就吠。小區里許多人都繞著王叔家門口走,尤其是帶著小孩的家長,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三個月前的一個傍晚,我下班回家,手里提著剛買的蔬菜水果。走到王叔家門口時,那只德牧突然從半開的門縫里沖了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小腿一陣劇痛——它結結實實地咬了我一口。
鮮血瞬間浸透了我的褲腿。王叔聽到動靜出來,看到這場景,眉頭皺了皺,卻沒有第一時間關心我的傷勢,而是先檢查他的狗有沒有受傷。
“你這狗咬人了!”我忍著痛說。
王叔這才抬頭看我:“它一般不咬人的,你是不是招惹它了?”
我氣極反笑:“我就正常走路,怎么招惹它?”
“那可能你今天穿的褲子顏色它不喜歡。”王叔輕描淡寫地說,“狗嘛,總有些脾氣的。你去醫院看看吧,打針的錢我出。”
我去了醫院,傷口需要縫合,還要打狂犬疫苗和破傷風針。前后花了近兩千元。當我拿著單據找王叔時,他卻變卦了。
“這么多錢?你是不是被醫院坑了?”王叔翻看著單據,“再說了,你怎么證明是我家霸王咬的?萬一是在別處被野狗咬的呢?”
我們吵了起來,準確說是我在理論,他在耍賴。最后他干脆關上門,任我怎么敲都不開。
鄰居們聽到動靜出來,有人勸我算了,說王叔這人不好惹,他兒子在某個部門工作,有點關系;有人說可以報警,但警察來了估計也就是調解,不一定能要到錢。
我回到家,看著腿上纏著的紗布,心中憋著一股火。硬碰硬顯然行不通,報警也許能解決,但過程漫長且結果不確定。我需要另一種方式。
第二天,我開始觀察。王叔每天早上七點遛狗,晚上六點再遛一次。他的德牧看起來很兇,但仔細觀察會發現,它其實很焦慮——總是喘著粗氣,流著口水,對周圍環境過度警惕。
我去了寵物店,咨詢了馴犬師。馴犬師告訴我,這種狗通常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和適當的訓練才變得具有攻擊性。過度保護領地、對陌生人敵意強烈,往往是主人教養方式不當的結果。
一個計劃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從那天起,我每天下午五點五十準時出現在小區花園,手里拿著一個雞腿。當王叔遛狗經過時,我會在安全距離外,把雞腿扔給德牧。
第一次,德牧警惕地聞了聞,然后狼吞虎咽。王叔看了我一眼,沒說什么,眼神里有些疑惑。
第二天,我繼續。德牧看到我時,吠聲小了一些。
第三天,它看到我時搖了搖尾巴。
一周后,當我把雞腿遞給它時,它已經會主動靠近我,甚至允許我輕輕摸它的頭。王叔的表情從疑惑變為驚訝,再變為某種得意——他可能以為我屈服了,在用這種方式討好他和他的狗。
他不知道的是,我每天給德牧的雞腿里,都拌入了少量的寵物零食——不是有害物質,而是高熱量、高蛋白的補充劑,以及一點點能增進食欲的配料。德牧越來越喜歡吃我給的雞腿,而對王叔給的狗糧漸漸失去興趣。
第二周,我開始在固定時間之外出現。有時是中午,有時是深夜。只要德牧在院子里,我就會隔著柵欄給它雞腿。德牧開始期待我的出現,只要看到我的身影,就會興奮地撲向柵欄。
這導致了兩個變化:第一,德牧的食量劇增,體重明顯上升,變得懶散不愛動;第二,它開始不聽王叔的命令,經常沖著門外叫,顯然是希望我出現給它喂食。
一天晚上,十點多,德牧又在狂吠。王叔出來查看,發現我正站在柵欄外。
“你大晚上在這兒干什么?”王叔不悅地問。
“散步經過而已。”我平靜地說,“霸王好像餓了。”
德牧看到我,叫聲變成興奮的嗚咽,拼命想鉆過柵欄。
王叔的臉色變了變,沒說什么,把狗拉了回去。
轉折點發生在第十二天。那天我出差,沒能在固定時間出現。據鄰居后來說,德牧從下午開始就不安地來回踱步,傍晚時開始持續吠叫,無論王叔怎么呵斥都不停。晚上,它甚至試圖咬斷 leash 沖出去。
第十三天,我恢復喂食。德牧像瘋了一樣撲向雞腿,差點咬到我的手。王叔看著這一幕,表情復雜。
第十四天晚上,門鈴響了。我打開門,王叔站在外面,臉色疲憊。
“我們談談。”他說。
我請他進來,給他倒了杯茶。
“你到底想怎么樣?”王叔直截了當地問,“這些天你天天喂霸王,現在它只認你不認我,不好好吃我給的飯,不聽我的命令,整天就等著你出現。”
我平靜地看著他:“我只是喜歡動物而已。”
“別裝了。”王叔苦笑,“我知道你在報復。霸王現在這個樣子,我根本控制不住。昨天它差點咬到快遞員,今天又在院子里叫了一整天,鄰居都投訴了。”
我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王叔,您的狗咬了我,您拒絕賠償醫藥費。我報警的話,根據法律規定,您不僅要賠償醫療費、誤工費,還可能面臨罰款,如果事情鬧大,狗甚至可能被帶走。但我沒有這么做。”
王叔沉默了。
“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我繼續說,“我花了時間和精力,了解了您的狗,建立了信任。現在它喜歡我,期待見到我,這難道不是好事嗎?至少它不會再咬我了。”
“但它也不聽我的話了!”王叔激動地說,“我養了它三年!”
“也許問題不在于我喂它雞腿,而在于您平時是怎么對待它的。”我說,“馴犬師告訴我,有攻擊性的狗往往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和正確的訓練。您平時是不是經常把它關在院子里,很少帶它社交,一有動靜就鼓勵它吠叫?”
王叔的表情證實了我的猜測。
“霸王不是天生兇惡,它只是害怕。”我說,“我給了它食物和一點點善意,它就對我友好。您作為主人三年,卻只讓它學會了恐懼和攻擊。”
王叔低下頭,很久沒說話。
最后,他抬起頭:“醫藥費多少錢?我賠給你。”
“兩千三百元。”我說,“但錢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您能承諾兩件事:第一,帶霸王去接受正規訓練;第二,遛狗時一定牽繩,必要時戴嘴套。”
王叔點點頭,從錢包里數出錢:“我會的。那...你以后還會喂它嗎?”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教您如何與它建立更好的關系。”我說,“但首先,您得成為它信任的主人,而不是它恐懼的對象。”
王叔離開時,背影有些佝僂。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改變,但至少,霸王不會再無端攻擊路人了。
這件事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面對惡意的對抗,直接反擊可能不是最有效的方式。找到問題的根源,用智慧和耐心去化解,往往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對待那只德牧,它咬我并非天生邪惡,而是因為恐懼和錯誤的教養。用憤怒回應憤怒,只會讓傷口更深;而用理解回應攻擊,才可能真正治愈。
如今,我仍然能在小區看到王叔遛狗,不同的是,霸王戴著嘴套,王叔緊緊牽著繩子。偶爾,霸王會對我搖尾巴,而王叔會對我點點頭。我們之間沒有成為朋友,但至少不再是敵人。
有時,治愈一段傷痛,需要的不是更大的傷口,而是愿意理解傷害從何而來的智慧,和化解仇恨的耐心。生活中的許多“惡犬”,也許只是缺乏引導的恐懼靈魂。而真正的強大,不是以牙還牙,而是有能力將獠牙轉化為友善的搖尾。
注:圖片來源于網絡,素材來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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