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蘭,今年五十六,退休在家。
街坊鄰居都說我命好。
兒子陳凱有出息,在市里最好的設計院上班,兒媳李靚漂亮又能干,在一家外企做主管。
孫子樂樂今年五歲,虎頭虎腦,機靈得像個小猴兒。
我這輩子,值了。
至少在那個周六的下午之前,我一直是這么想的。
那天天氣好,我把全家換下來的臟衣服都泡進盆里,準備來個大掃除。
李靚那件駝色的大衣,買的時候花了大幾千,她說要干洗。
我嘴上應著,心里卻想,干洗店用的什么好東西,還不是化學藥劑,哪有我手洗得干凈。
我就是這么個老派人,信不過外面的東西。
掏口袋的時候,摸出來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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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是她隨手丟的廣告紙,想也沒想就展開了。
“維也納國際酒店,豪華大床房,888元。”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入住時間,周三,下午兩點十七分。
我的心,咯噔一下。
周三?
李靚不是說公司加班,晚上十點才回來的嗎?
我兒子陳凱那天也出差了,要去鄰市見個客戶,第二天下午才回。
我拿著那張薄薄的紙,手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紙上的油墨味,混著大衣口袋里殘留的香水味,鉆進我的鼻子,熏得我頭暈眼花。
我沒聲張。
我把那張紙重新疊好,塞回了她的口袋,就好像我從來沒看見過一樣。
衣服,我還是照樣洗了。
搓得比平時更用力,手背上的皮都搓紅了。
好像這樣,就能把心里的那團臟東西給搓掉。
晚飯的時候,李靚回來了,提著大包小包。
“媽,給你買了件羊絨衫,天冷了,穿著暖和。”
她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把衣服在我身上比劃著。
我看著她那張精致的臉,心里像被貓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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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出一個笑,說:“又亂花錢。”
陳凱在一旁給他老婆夾菜,“媽,這是靚靚一片孝心,你就收下吧。”
我兒子,就是這么個實心眼兒。
他哪里知道,他媳婦給他織的這頂帽子,綠得都能反光了。
我低頭扒飯,嘴里的飯菜,一點味兒都沒有。
樂樂在旁邊吵著要看動畫片。
李靚夾了一筷子魚肉,仔細地把刺挑干凈,放到樂樂碗里,“樂樂乖,吃完飯再看。”
她對樂樂,是真好。
好得有時候讓我都覺得,她不像個親媽,倒像個想拼命討好誰的后媽。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瘋了嗎?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想法。
可那個念頭,就像一顆種子,一旦埋下,就開始瘋狂地生根發芽。
我開始偷偷觀察。
我發現李靚回家越來越晚,手機總是不離手,還設了密碼。
以前她手機都隨便扔在沙發上,現在洗澡都要帶進浴室。
有一次我起夜,看見她還在陽臺上,壓低了聲音打電話。
見我出來,她慌忙掛了電話,說,“媽,吵到你了?公司有點事。”
月光照在她臉上,一半明一半暗。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那張熟悉的臉,突然變得很陌生。
我開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著,閉上眼就是那張酒店的收據。
還有鄰居王嬸子前幾天拉著我說的閑話。
“張蘭啊,你家樂樂,怎么越長越不像陳凱了?”
當時我一聽就火了,把王嬸子好一頓搶白。
“你家孫子才不像你兒子呢!我家樂樂,那鼻子那眼,跟他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可現在,王嬸子的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里盤旋。
不像嗎?
我把陳凱小時候的照片翻出來,跟樂樂擺在一起。
是有點不像。
陳凱是雙眼皮,樂樂是單眼皮。
陳凱的臉型偏方,樂樂的臉尖尖的,像他媽。
都說外甥像舅,孫子像媽,也正常。
我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可心里的那個窟窿,越來越大,冷風嗖嗖地往里灌。
我快被這種猜忌折磨瘋了。
我必須要做點什么。
我不能直接去問李靚,她肯定不會承認。
我也不能告訴陳凱,我兒子那個脾氣,知道了還不得天翻地覆。這個家,就散了。
為了樂樂,我也得忍。
可我忍不住。
那天,我趁著李靚和陳凱都去上班了,我跟幼兒園老師請了假,說帶樂樂去醫院做個微量元素檢查。
我抱著樂樂,坐在出租車上。
樂樂很興奮,小手扒著車窗,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奶奶,我們去哪里呀?”
“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我的心在滴血。
孩子,奶奶對不起你。
我帶他去的是一家司法鑒定中心。
是我托我以前的老同事,拐了七八個彎才打聽到的,說絕對保密。
接待我的是個很年輕的醫生,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
他問我,“您要做哪種鑒定?”
我張了張嘴,那幾個字,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太羞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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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昭告天下,我們家出了丑事。
醫生看出了我的窘迫,遞給我一杯溫水。
“阿姨,您別緊張,我們每天都會接待很多像您這樣的客戶。我們有嚴格的保密協議。”
我攥著水杯,指甲都快嵌進肉里。
“親子鑒定。”
我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醫生點點頭,拿出一張表格。
“需要提供孩子和疑似父親的樣本。”
“父親的……我沒有。”
“那可以用牙刷,或者帶毛囊的頭發。”
我早就準備好了。
陳凱出差前用過的牙刷,被我用保鮮袋包了好幾層,藏在我的衣柜最深處。
還有我從樂樂枕頭上撿的幾根頭發。
我把東西遞過去,像交出一份決定我下半生命運的判決書。
醫生取了樣,又用棉簽在樂樂的口腔里刮了幾下。
樂樂很乖,全程沒哭沒鬧。
他只是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
“奶奶,你為什么哭了?”
我一摸臉,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我胡亂地擦了擦,“沒事,奶奶眼里進沙子了。”
醫生說,結果要一個星期才能出來。
可以選擇郵寄,也可以自己來取。
我選了自己來取。
我不敢讓任何帶有“鑒定中心”字樣的東西,出現在我們家的信箱里。
等待結果的那一個星期,是我這輩子過得最漫長的七天。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表面上若無其事,買菜,做飯,接送樂樂。
可我的心,像是懸在半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我甚至開始祈禱。
求滿天神佛保佑,保佑是我想多了,保佑那張收據只是個誤會,保佑樂樂就是我陳家的種。
我愿意折壽十年,換我一家人平平安安。
那幾天,李靚對我格外地好。
給我買保健品,給我買新衣服,周末還主動提出要帶我出去泡溫泉。
她越是這樣,我心里越是發毛。
這叫什么?
心虛。
對,就是心虛。
周五下午,鑒定中心打電話給我,說結果出來了。
我掛了電話,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我找了個借口,說要去菜市場買點新鮮的排骨,給樂樂燉湯。
我幾乎是跑著去的。
鑒定中心還是那個年輕的醫生。
他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
很薄,很輕。
我卻覺得它有千斤重。
我不敢當著他的面拆開。
我捏著那個紙袋,手指冰涼。
醫生似乎看穿了我的恐懼,輕聲說:“阿姨,不管結果是什么,生活總要繼續。”
我對他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我拿著那個牛皮紙袋,像個游魂一樣,在街上走了很久。
天色漸漸暗下來,華燈初上。
路邊的燒烤攤飄來誘人的香味,情侶們手牽著手,嬉笑著走過。
這個城市這么熱鬧,可沒有一處是我的容身之所。
最后,我走到了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深秋的風,很涼。
我顫抖著手,撕開了那個牛皮紙袋。
里面只有一張紙。
我盯著那張紙,上面的專業術語我一個也看不懂。
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看結論。
“……根據DNA分析結果,排除陳凱為樂樂的生物學父親。”
排除。
這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鐵鉗,狠狠地烙在我的心上。
我眼前一黑,差點栽倒過去。
手里的報告,飄飄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天,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推開門,屋子里燈火通明。
陳凱和李靚正陪著樂樂在客廳搭積木,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聽見我開門的聲音,樂樂第一個沖了過來。
“奶奶,你回來啦!”
他抱著我的腿,仰著小臉,沖我笑。
我看著這張我疼了五年的臉,心里像是被刀子反復地割。
我的孫子,我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孫子,竟然不是我陳家的骨肉。
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李靚走過來,接過我手里的菜。
“媽,怎么才回來?菜都涼了。”
她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埋怨。
我看著她,這個在我面前演了五年戲的女人。
我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撕爛她那張虛偽的臉。
可我不能。
我一開口,這個家就完了。
陳凱也走了過來,他聞到我身上的酒氣,皺了皺眉。
“媽,你怎么喝酒了?”
我才發現,回來的路上,我不知不覺走進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瓶二鍋頭,對著瓶子吹了大半瓶。
我這輩子,滴酒不沾。
“心里……堵得慌。”
我說。
聲音嘶啞得不像我自己的。
陳凱扶著我,“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推開他的手。
“我沒事。”
我走進房間,關上門,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
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
我咬著被子,不敢哭出聲。
我怕他們聽見。
我怕我一哭,就再也收不住了。
我的兒子,我可憐的兒子。
他那么愛這個家,那么愛李靚,那么疼樂樂。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會怎么樣?
我不敢想。
那一夜,我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像個沒事人一樣,起床,做早飯。
李靚和陳凱都以為我只是心情不好,誰也沒多問。
吃早飯的時候,我看著李靚,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靚靚啊,你那個同事,叫什么來著,上次來我們家吃過飯的,高高瘦瘦,戴個眼鏡的那個。”
李靚夾菜的手,頓了一下。
“媽,你說哪個?我同事多了去了。”
“就是那個,叫……叫什么林偉的。”
我其實是瞎編的。
我就是想詐她一下。
李靚的臉,白了。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哦,你說林經理啊,他早就辭職了。”
她低下頭,喝了一口粥,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我心里,冷笑一聲。
有鬼。
絕對有鬼。
我決定,我要把這個男人找出來。
我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給我兒子戴這么大一頂綠帽子。
我開始裝病。
我說我心臟不舒服,頭暈,吃不下飯。
陳凱和李靚急了,非要帶我去醫院。
我擺擺手,“老毛病了,躺躺就好。”
我趁著他們去上班,偷偷溜進他們的房間。
我翻遍了李靚的梳妝臺,衣柜,包包。
什么都沒有。
這個女人,太謹慎了。
我把目標轉向了她的電腦。
電腦有密碼。
我試了陳凱的生日,樂樂的生日,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都不對。
我忽然靈光一現,輸入了“Linwei”的名字拼音,后面加了“1314”。
屏幕,亮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點開她的微信,聊天記錄刪得很干凈。
我不死心,又點開她的相冊。
里面有一個加密的文件夾。
密碼是什么?
我試了剛才那個密碼,不對。
我又試了林偉的生日?可我不知道。
我盯著鍵盤,忽然想到了那張酒店的收據。
上面的日期。
1026。
我輸入了“lw1026”。
文件夾,打開了。
里面,全是照片。
李靚和一個男人的合影。
在海邊,在餐廳,在酒店的床上。
那個男人,就是我瞎編的那個“林偉”。
他摟著我的兒媳婦,笑得一臉得意。
而我的兒媳婦,小鳥依人地靠在他懷里,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幸福和滿足。
照片的右下角,有拍攝日期。
從五年前,一直到上個月。
也就是說,李靚從嫁給我兒子開始,就一直在出軌。
不。
甚至在結婚前,他們就在一起了。
我一張一張地翻著照片,手抖得連鼠標都握不住。
我的血,一下子沖到了頭頂。
我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
我關上電腦,像個行尸走肉一樣,走出了房間。
我該怎么辦?
把這些照片甩在他們臉上,然后大鬧一場?
不行。
陳凱會崩潰的。
這個家,不能就這么散了。
我還有一個孫子……不,我還有一個孩子要管。
樂樂是無辜的。
我坐在沙發上,從中午坐到天黑。
腦子里一團亂麻。
晚上,他們回來了。
李靚看見我坐在黑暗里,嚇了一跳。
“媽,你怎么不開燈啊?”
她打開燈,看見我通紅的眼睛,又問:“媽,你哭過了?”
我沒理她。
陳凱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媽,你到底怎么了?別嚇我。”
我看著我兒子,這個被蒙在鼓里,還一心一意愛著他老婆的傻兒子。
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我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我沒事。”
我說,“我就是……想你爸了。”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借口。
陳凱的眼圈也紅了。
“媽,爸都走了這么多年了……”
我打斷他,“吃飯吧,我餓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先穩住李靚。
我不能讓她看出我已經知道了真相。
我要搜集更多的證據,然后,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一次性解決。
我要讓我兒子,看清楚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我要讓她,凈身出戶。
我開始對李靚,前所未有地好。
我給她燉湯,給她買衣服,甚至主動幫她洗內衣。
李靚受寵若驚。
她大概以為,我這個難纏的婆婆,終于被她“感化”了。
她對我的防備,也漸漸松懈了。
她的手機,又開始隨手扔在沙發上了。
機會來了。
我趁她去洗澡,拿起了她的手機。
指紋解鎖。
我拿起她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印在解鎖鍵上。
開了。
我點開她的微信,那個叫“林偉”的,被她備注成了“客戶林總”。
他們的聊天記錄,不堪入目。
他們約好了,這個周末,趁著陳凱公司組織團建,要去鄰市的溫泉酒店。
還說,要給我帶點“土特產”。
我氣得渾身發抖。
好啊。
真是好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我用她的手機,把他們的聊天記錄,一張一張地拍了下來。
然后,我給那個“林總”發了一條信息。
“老地方見。”
我把手機放回原處,刪掉了我的發送記錄。
一切,天衣無縫。
周末,陳凱要去團建,兩天一夜。
李靚也說,公司臨時有事,要去出差。
她走的時候,還特意親了親我的臉。
“媽,辛苦你了,我跟樂樂就交給你了。”
我看著她惺惺作態的樣子,差點吐出來。
我點點頭,“路上小心。”
等她一走,我立刻給陳凱打了電話。
“兒子,你現在在哪?”
“媽,我在去團建的大巴上呢,怎么了?”
“你們團建的地方,是不是叫‘云頂溫泉山莊’?”
陳凱很驚訝,“媽,你怎么知道?”
我冷笑一聲。
李靚那個蠢女人,大概以為我老了,什么都不懂。
她發給林偉的酒店定位,都忘了刪。
“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來。”
我的語氣,不容置疑。
陳凱慌了,“媽,到底出什么事了?”
“天大的事。”
我說,“你要是不想后悔一輩子,就馬上回來。”
我掛了電話。
然后,我叫了一輛車。
我把樂樂安頓在鄰居王嬸子家,跟她說我有點急事。
我直奔云頂溫泉山莊。
我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按照李靚發給林偉的房間號,找到了302房間。
我站在門口,都能聽到里面傳來的,令人作嘔的聲音。
我的血,往上涌。
我抬起手,正準備敲門。
我的手機響了。
是陳凱。
“媽,我到了,你在哪?”
“302房間門口,你上來。”
我聽到電話那頭,陳凱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他不是傻子。
他應該猜到了什么。
幾分鐘后,陳凱出現在走廊盡頭。
他臉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他走到我面前,看著緊閉的房門,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
“媽……”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兒子,別怕,媽在。”
我從包里,拿出了我早就準備好的備用房卡。
是我下午在前臺,謊稱自己是302的住戶,說房卡丟了,補辦的。
我把房卡,遞給陳凱。
“去吧,兒子。”
“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決。”
“不管你做什么決定,媽都支持你。”
陳凱看著我,眼淚掉了下來。
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他接過房卡,手抖得,試了好幾次,才把門打開。
門開了。
里面的場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李靚和那個男人,赤身裸體地糾纏在床上。
聽到開門聲,他們驚恐地回過頭。
李靚看到門口的我和陳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她尖叫一聲,抓起被子,裹住了自己。
那個男人,也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找衣服。
陳凱站在門口,像一尊雕塑。
他死死地盯著床上的兩個人,眼睛里,是毀天滅地的絕望。
時間,仿佛靜止了。
過了很久,也許只有一個世紀那么久。
陳凱動了。
他沖了進去,一拳,把那個男人打倒在地。
他瘋了一樣,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那個男人身上。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他嘶吼著。
李靚哭著去拉他,“陳凱,你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陳凱一把推開她。
“你給我滾!”
他指著李,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你這個!”
我怕真的鬧出人命,趕緊上去,抱住了陳凱。
“兒子,夠了!為了這種,不值得!”
陳凱抱著我,嚎啕大哭。
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信仰,在這一刻,全部崩塌了。
那個叫林偉的男人,趁機爬起來,連滾帶爬地跑了。
房間里,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李靚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凱,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凱甩開我的手,走到她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死寂。
“我們,離婚吧。”
他說。
李靚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凱。
“不……陳凱,我不要離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她爬過來,想去抱陳凱的腿。
陳凱,一腳踢開了她。
那一腳,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也踢碎了他們之間,所有的情分。
我看著眼前這片狼藉,心里,沒有一絲報復的快感。
只有無盡的悲涼。
一個家,就這么散了。
回家的路上,陳凱一言不發。
他開著車,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我知道,他的心,已經死了。
我坐在副駕駛,幾次想開口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任何語言,在這樣的背叛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回到家,李靚已經回來了。
她跪在客廳中央,眼睛腫得像核桃。
看到我們回來,她又開始哭。
“陳凱,媽,我求求你們,原諒我這一次吧。”
“我看在樂樂的份上,你們就原諒我吧。”
樂樂。
她還敢提樂樂。
我心里的火,又被點燃了。
我從包里,拿出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甩在她臉上。
“你看看這是什么!”
“你還有臉提樂樂?”
“李靚,我陳家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么對我們?”
李靚看到那份報告,整個人都傻了。
她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陳凱也看到了。
他撿起那份報告,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看完,他笑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
“哈哈哈哈……”
他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養了五年的兒子,竟然不是我的。”
“我陳凱,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李靚。
“他是誰的?”
“說!那個野種,到底是誰的?”
李靚被他嚇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說是吧?”
陳凱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好,你不說,我就打到你說!”
他揚起了手。
就在這時,李靚突然尖叫起來。
“是林偉的!是林偉的!你滿意了吧?”
她像是瘋了一樣,又哭又笑。
“陳凱,你以為你是什么好東西嗎?”
“你以為我愿意嫁給你嗎?”
“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跟林偉在一起了!”
陳凱愣住了。
“你……你說什么?”
李靚從地上爬起來,擦干眼淚,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你聽不懂嗎?”
“我說,我從來就沒愛過你!”
“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林偉一個!”
“我嫁給你,不過是看你老實,好拿捏罷了!”
“我告訴你,樂樂是林偉的兒子,我懷上他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
她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插進陳凱的心里。
陳凱的臉,白得像紙。
他踉蹌著,后退了幾步,撞在了墻上。
“你……”
他指著李靚,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
“兒子!”
我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扶住他。
陳凱昏了過去。
我們把陳凱送到了醫院。
醫生說,急火攻心,加上勞累過度,沒什么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守在陳凱的病床前,一夜沒合眼。
看著兒子憔悴的臉,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都是我不好。
如果我早點發現,如果我能早點阻止,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第二天,陳凱醒了。
他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媽。”
他叫我。
“我在,兒子。”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點點頭,退出了病房。
我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一天。
期間,李靚來過一次。
她被我堵在了病房門口。
“你來干什么?”
我冷冷地看著她。
“我來看看陳凱……”
“滾。”
我只說了一個字。
“媽,我知道錯了,你讓我見見他,我……”
“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我指著電梯口,“趁我還沒報警,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李靚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怨毒。
她沒再說什么,轉身走了。
我知道,她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
果然,沒過幾天,我就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是李靚起訴離婚。
她要求分割一半的夫妻共同財產,還要樂樂的撫養權。
我把傳票拿給陳凱看。
陳凱看都沒看,就撕了個粉碎。
“她休想。”
他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財產可以給她,樂樂,必須留下。”
我愣住了。
“兒子,樂樂他……”
“我知道。”
陳凱打斷我,“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兒子。”
“可是媽,我養了他五年,我早就把他當成我親生的了。”
“我不能沒有他。”
我看著兒子,眼淚掉了下來。
我這個傻兒子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心里想的,還是那個孩子。
開庭那天,我們和李靚在法庭上見了面。
她請了律師,打扮得光鮮亮麗,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法官問陳凱,是否同意離婚。
陳凱說,同意。
但是,他要樂樂的撫孕權。
李靚的律師站起來,說孩子是李靚親生的,理應由母親撫養。
陳凱的律師,拿出了那份親子鑒定報告。
“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含辛茹苦撫養了五年的孩子,竟然不是親生的。”
“這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巨大的精神傷害。”
“于情于理,孩子都應該判給我的當事人。”
法庭上一片嘩然。
李靚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法官看了看報告,又看了看李靚。
“被告,這份鑒定報告,你承認嗎?”
李靚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他需要媽媽!”
她開始打感情牌。
“陳凱工作那么忙,他媽媽年紀也大了,他們怎么照顧得好孩子?”
就在雙方律師爭執不下的時候,陳凱突然站了起來。
“法官大人,我還有一份證據,要提交。”
他說著,從包里拿出了一個U盤。
U盤里,是李靚和林偉在酒店的照片,還有他們的聊天記錄。
當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對話,出現在法庭的大屏幕上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李靚的臉,徹底變成了死灰色。
她癱在椅子上,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結果,毫無懸念。
法院判決,準予離婚。
婚內財產,因為李靚存在嚴重過錯,陳凱分得百分之七十。
樂樂的撫養權,判給了陳凱。
李靚,凈身出戶。
走出法院的時候,天很藍。
我扶著陳凱,感覺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雖然代價慘重,但總算,都結束了。
可是,我錯了。
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一個星期后,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請問,是張蘭女士嗎?”
“我是。”
“我是林偉的妻子。”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跟您見一面。”
她說,“關于我丈夫,和您前兒媳的事。”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我們約在一家咖啡館。
林偉的妻子,叫王慧,是一個看起來很溫婉的女人。
她比李靚,要大上幾歲。
她一見到我,就哭了。
“阿姨,對不起,是我沒有管好我丈夫,才給你們家造成了這么大的傷害。”
我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
她也是個可憐人。
“你都知道了?”
她點點頭。
“林偉都跟我坦白了。”
“他說,他和李靚,是大學同學,那個時候就在一起了。”
“后來因為我家里條件好,他才跟我結了婚。”
“他說,他跟李靚,是真愛。”
王慧說到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真愛?真是可笑。”
“他拿著我的錢,在外面養女人,養孩子,還跟我談真愛?”
我愣住了。
“你說什么?養孩子?”
“是啊。”
王慧從包里,拿出一沓銀行流水單。
“這是林偉這幾年的轉賬記錄。”
“他每個月,都會給李靚打一筆錢,少則一萬,多則五萬。”
“備注上寫著,生活費,孩子的奶粉錢。”
我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手腳冰涼。
原來,李靚不僅背叛了我兒子,還一直在用另一個男人的錢,養著我孫子。
而我們,像傻子一樣,被她耍得團團轉。
“阿姨,我今天來找您,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王慧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決絕。
“我要告他們,告他們重婚罪。”
“我要讓他們,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我被她的話,驚呆了。
重婚罪?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是要坐牢的。
“可是……他們沒有領證,構不成重婚吧?”
王慧冷笑一聲。
“他們是對外以夫妻名義共同生活的。”
“他們一起買了房,雖然房產證上是李靚一個人的名字,但是購房款,是林偉出的。”
“他們還一起給孩子辦了百日宴,周圍的鄰居,都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這些,都是證據。”
我沉默了。
如果王慧說的是真的,那李靚和林偉,就真的完了。
可是,我心里,卻有一絲猶豫。
如果李靚坐了牢,那樂樂怎么辦?
他以后的人生,就要背負著一個“坐牢的媽媽”的名聲。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殘忍了。
王慧看出了我的顧慮。
“阿姨,我知道您心疼孩子。”
“但是,您想過沒有,像李靚這樣的女人,她配當一個母親嗎?”
“她只會把孩子,當成她牟利的工具。”
“長痛不如短痛,為了孩子好,我們必須這么做。”
我被她說服了。
是啊。
李靚,她不配當一個母親。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陳凱。
陳凱聽完,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點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媽,就按她說的辦吧。”
“有些人,做錯了事,就必須付出代價。”
王慧的效率很高。
她很快就搜集齊了所有的證據,向法院提起了訴訟。
李靚和林偉,被刑事拘留了。
消息傳出來,所有人都震驚了。
我們這個小區,都炸開了鍋。
以前那些夸我命好的鄰居,現在看到我,都繞著道走。
眼神里,充滿了同情和鄙夷。
我不在乎。
我只要我的兒子,我的孫子,能好好的。
可是,生活,總是在你以為它不會更糟的時候,給你更沉重的一擊。
就在李靚被拘留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公安局打來的。
“是樂樂的家屬嗎?”
“我是他奶奶。”
“麻煩您來一趟公安局,樂樂的身份,可能有點問題。”
我的心,咯噔一下。
身份?
能有什么問題?
我帶著樂樂,趕到了公安局。
一個民警接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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