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北大院到央視熒屏，《老舅》里的煙火氣讓我想起二舅的餃子館

前陣子我媳婦兒還念叨，說現在電視劇咋都輕飄飄的。昨晚我癱在沙發上換臺，指尖停在央視一套就再沒挪開——屏幕里那家子人正圍著一口大鐵鍋燉魚，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小兒子偷摸夾了塊魚肚子肉，被他爹用筷子敲了手背。這場景熟得讓我后脖頸一熱，這不就是我三十年前在老東北舅爺家過年見過的場面么？要說這兩年真正能沉下心看的，還真就是這種扎進泥土里的年代劇。

《老舅》這劇像極了我家那本掉頁的相冊。我母親是黑龍江知青，劇里那種摻著冰碴子味兒的直爽，窗戶上結的霜花，甚至炕頭鐵皮暖壺的樣式，都讓我想起小時候跟母親回東北探親時，鼻腔里那種冷冽又帶著柴火香的氣息。它不刻意煽情，但你能從那些拌嘴、眼神和沉默里，摸到親情粗糲溫暖的紋理。

好故事得有好角兒來撐。我評戲有個習慣，總不自覺把演員往我認識的人身上套。下面這幾位，他們演得讓我不止一次拍大腿：“這不多像我們廠工會那誰誰誰嘛！”咱就按他們往角色里鉆的深淺，嘮個明白。

第七名：巴楚軒（飾霍曉陽）

看見這孩子我就樂。我侄子小時候就這德行，機靈里帶著點兒欠。巴楚軒演的霍曉陽，那股子混不吝的男孩勁兒，讓我想起我侄子上小學那會兒——考試砸了不敢回家，蹲在樓道里啃面包，眼里就是這種又慌又倔的光。

作文被冤枉那段，他脖子一梗，眼眶憋得通紅，像極了被大人錯怪時百口莫辯的我們。偷吃菜被抓包，手忙腳亂的樣子，我閨女三年前打翻醬油瓶時也是這副神情。孩子戲最難演，因為他但凡有一絲“演”的痕跡，整個生活的底色就假了。

第六名：徐百惠（飾楊小姐）

徐百慧這身紅風衣讓我怔了一下。1998年，我大姨就是穿著類似款式，拎著皮箱南下闖深圳的。楊小姐這個角色，身上有那個年代冒險家特有的精氣神——美得鮮明，做事更鮮明。

她談生意時手指輕輕點桌面，笑容收放自如，這種妥帖的掌控感，我在幾位成功的女性長輩身上都見過。那不是強勢，是一種對自己能力的篤定。她每次出場都像一顆恰到好處的紐扣，牢牢扣住了那個“敢”字當頭的時代脈搏。

第五名：張歆藝（飾崔小紅）

崔小紅回國那場戲，看得我心里一酸。我表姐多年前出國，姥姥走時她趕回來，也是這般格格不入的精致，和掩飾不住的倉皇。張歆藝演出了那種被生活撕裂的疏離感——最親的人躺在那里，你卻發現自己像個客人。

她哭母親是真的悲痛，認不出兒子也是真的茫然。這種復雜的情感撕扯，很多演員容易演成狗血，但她處理得像鈍刀子割肉。尤其是意識到兒子長那么高時，她嘴角想笑又迅速垮掉的那個細微表情，讓我想起家族聚會時，那些長年在外親戚臉上偶爾閃過的無措。

第四名：王佳佳（飾李小珍）

這是我全劇最覺親切的角色。王佳佳演的東北媳婦，活脫脫就是我二舅媽年輕時的模樣。那場一邊吵架一邊脫襪子剝橘子的戲，我直接笑出聲——這根本就是我二舅媽當年的“戰術”，用生活動作消解吵架的緊張，吵完架橘子吃完，氣也消了一半。

她的好是滾燙的，罵人也是熱乎的。這種刀子嘴豆腐心的女性，撐起了多少東北家庭的里子。王佳佳不是演，她是把記憶里那些鮮活的嬸子、舅媽給“端”了出來。收到禮物時那抹靦腆的笑，跟我二舅媽收到我爸送的羊毛圍巾時，神情一模一樣。

第三名：陳明昊（飾霍東風）

陳明昊讓我想起老家一個遠房表哥。年輕時也闖過禍，后來踏實了，見人總帶著點想彌補的殷勤。他出獄見兒子那場戲，笑得滿臉褶子，卻讓我看得眼眶發酸。男人到中年，對孩子那份沉甸甸的愛，往往就藏在這樣笨拙的笑里。

歌舞廳那場尷尬戲絕了。他手腳不知往哪放的樣子，我太有共鳴了——去年被同學拉去聽搖滾音樂會，我這輩子沒那么如坐針氈過。陳明昊把一種市井男人的窘與義，演得入木三分。

第二名：劉佩琦（飾姥爺）

劉佩琦老師演的姥爺，讓我想起我已過世的外公。同樣是話不多，但每一句都有分量。他在病床前握老伴手那段，我父親當年在奶奶病榻前，也是這樣說的，連顫抖的語調都像。

這不是演，這是把一輩子的風雨相伴，凝成幾分鐘的沉默與淚光。這樣的演員，他坐在那兒，時光就在他身上流淌，他不用臺詞，用呼吸就能把你拽進故事里。

第一名：郭京飛（飾崔國明）

郭京飛這次讓我刮目相看。他臺上那股瘋勁，讓我想起我高中文藝委員，平時蔫蔫的，一上臺就像換了個人。但真正戳我的，是他作為家里頂梁柱的沉默擔當。

醫院走廊那場戲，他靠著墻慢慢滑坐下去，光打在他半張臉上。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我父親——當年得知我爺爺癌癥晚期時，他也是這樣，在樓梯間抽了支煙，回來時眼圈紅著，卻平靜地安排一切。郭京飛演出了中國式男人最核心的特質：在外面可以披上任何滑稽或堅強的外殼，但內核里對家的守護，是沉默如山的。

《老舅》這劇，我是一邊看一邊給家人發微信，問“你還記得當年……”它像一臺時光挖掘機，挖出了我們這代人共同的情感礦藏。它告訴你，日子再難，一家人圍著一盞燈、一鍋飯，就能把寒冷擋在窗外。這些演員的偉大在于，他們讓我們在別人的故事里，認領了自己的回憶。昨晚看完大結局，我給東北的舅爺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吵吵嚷嚷，一如劇中的煙火人間。這或許就是好劇的力量——它讓你想起，該回家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