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1日,北京的天空剛放晴。天安門城樓里,周恩來遞過一套新軍裝,“合身嗎?”洪學智抬頭望了望飄揚的紅旗,只答了兩個字:“正好。”此刻,他剛結束一整夜的匯報,文件還夾在腋下,油漬和泥點未干。外面的鑼鼓聲提醒他,前方戰場尚在炮火中,但首都已經走進五一的喜慶。
幾天前,后方的空氣可沒有這么輕快。4月下旬,朝鮮江原道一段鐵路上濃煙滾滾,三登小站的倉庫被美軍四次轟炸,七百多車皮物資只救下寥寥六車皮。彭德懷拍桌,聲音壓得人發抖:“后勤還要不要?”洪學智站在一旁,喉嚨里像塞了石頭,腦子里卻在飛速計算損失——不僅是衣糧彈藥,士氣也會被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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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后,洪學智把《關于供應問題的指示》送上彭德懷辦公桌:運輸手段薄弱,防空火力缺位,兵站距離過長,物資損耗過高。方案寫得直白:要成立專門的后方勤務司令部,集中指揮、防空、通信、鐵道、工兵等多兵種。彭德懷只說一句:“就照這辦。”
緊接著的電話更直接。黃昏剛落,彭德懷用沙啞的嗓子吼過來:“老洪,馬上回國,向周副主席當面說。”洪學智放下話筒,連夜坐吉普南下,一路塵土翻飛。車到安東,換火車,再換汽車,頭頂不時有敵機盤旋,警衛員把車蒙上樹枝才敢前行。四晝夜后,他推門走進中南海。
周恩來聽完匯報,眉心微擰,“飛機問題我們明白,可運輸瓶頸更急。”兩人對著地圖研究到凌晨,決定把兵站密度縮短,用汽車掩體遮蔽,用多線并行分散風險。談到設立后方勤務司令部,周恩來點頭:“你們提出的,軍委會盡快批。”臨別時他叮囑:“五一上城樓,人民需要看看志愿軍。”
節日過后,洪學智又回到炮火里。5月中旬,志愿軍常委會議在一個山洞里開,燈泡晃動。彭德懷先拋出一句:“中央要求副司令兼任后勤司令,誰來?”洞壁上靜得能聽見呼吸。鄧華、宋時輪都盯向洪學智,他低頭數著鞋上的塵。半晌,他抬頭:“可以干,但兩條:干不好就撤;戰爭一完,換我回到作戰崗位。”彭德懷哈哈大笑:“同意!你不干誰干。”
后方勤務司令部就這樣在炮聲里掛牌。第一件事,是把高炮團成倍拉到渡口和橋頭;第二件事,改建臨時機場,用蘇制卡車成列輸送炮彈;第三件事,增設獨立通信連,使兵站之間保持無線不斷線。到1952年春,前線到達率由六成提高到九成,志愿軍號碼簿上出現一串新通話呼號——那是后方勤務司令部的“熱線”。
同年六月,平壤附近山間臨時司令部,一封加急電報送到:中央決定彭德懷回國任軍委常務副主席,他指定在動身前見洪學智。陳賡抓著電話笑:“老洪,彭總點名啊,快滾回來!”洪學智趕到,彭德懷先拉住他的手,“學智同志,辛苦。”聲音少了往日的粗獷,多了三分鄭重。
屋里只有幾個人,陳賡半開玩笑:“我資格不如老洪,還得靠他撐。”彭德懷看向洪學智:“我走后,你支援陳賡。”洪學智答:“保證配合。”臨別前,彭德懷忽然問:“還有事?”洪學智憋了半晌,把塵封一年多的“條件”又拿出來:“您在黨委會上答應過,戰爭結束我就不搞后勤。”彭德懷瞇起眼,笑紋擠出:“形勢不同了嘛;再說,也許我當了參謀總長,還得抓你回去管后勤!”
屋里一陣哄笑,洪學智卻半真半假地喊:“那可得記賬,諾言不要忘。”彭德懷揮手:“記著呢,先打完仗!”
后方的夜風掠過松樹林,燭光映在地圖上。洪學智轉回崗位,電臺里傳來嘈雜信號,他拿起話筒繼續調度。遠處炮火閃亮,他心里卻惦記著那句玩笑式的承諾。諾言寫在筆記本,也存在前線數十萬將士的口糧彈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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