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亮出了一張爛牌，對于“歷史領土回歸”，只有中國更適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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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17日，普京將“歷史領土”概念正式推向國際輿論前臺，其矛頭所指不再局限于北約的持續東進，而是直指現代國家邊界的合法性根基。

就在半個月前，克里姆林宮對那場引發全球震蕩的特別軍事行動所使用的官方話語體系，仍以“安全困境”為核心敘事。這一套說辭強調俄羅斯在戰略空間上受到系統性擠壓，試圖構建一種被動防御的形象。

從北約一輪又一輪吸納東歐國家，到2014年基輔政權更迭過程中顯現的外部干預痕跡，再到烏克蘭境內俄語群體權益被邊緣化的現實，這些要素共同構成了莫斯科口中“生存危機”的三大支柱。盡管這套邏輯難以獲得歐美主流認同，但在全球南方與國際法解釋存在彈性的區域，仍具備一定的傳播效力。

然而，12月15日至17日之間的一系列高層表態，標志著俄羅斯外交修辭發生根本轉向。先是外長拉夫羅夫公開宣稱，那些數百年來由俄羅斯族裔實際居住的土地，天然屬于俄羅斯文明圈的一部分，理應重新納入國家版圖。

兩天后，普京本人雖未完全關閉對話通道，但言辭中已透露出不容妥協的強硬立場：若和平途徑無法實現對“歷史故土”的回歸，那么武力手段將成為必要選項。

此舉實質上是將一場復雜的當代地緣博弈，簡化為基于民族記憶與歷史歸屬的情感動員。原本圍繞集體安全機制、主權完整性與軍事部署的現代議題，瞬間退化成一場跨越世紀的舊賬清算。

表面看，這是作為蘇聯繼承國重申其文明輻射范圍的自信展現；深層分析卻揭示出戰略思維陷入困局——當法律與條約失效時，只能訴諸于更具爭議的歷史敘述來支撐行動正當性。

一旦開啟“依據歷史主張邊界”的先例，這本賬就不再是單方面可操控的工具，而會演變為全球范圍內領土爭端的引爆器。誰不曾有過疆域變遷？哪片土地沒有經歷過多重統治？

倘若頓巴斯因其曾屬沙俄或蘇聯建制便可提出主權訴求，那是否也應追溯至更早時期？是以蘇聯解體為界？還是回溯至彼得大帝時代？抑或直接翻到基輔羅斯的編年史？時間坐標的模糊性注定使這一邏輯自我瓦解。

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浮出水面：沙皇俄國在崛起過程中，并非始終扮演合法治理者的角色，更多時候是以武力擴張、殖民征服的方式吞并大片異族領地。

若真按“自古以來即屬我族”的標準衡量，莫斯科今日的領土主張反而暴露出巨大裂痕。諷刺的是，無需西方媒體刻意渲染，僅需翻開中學歷史課本，便足以讓這套話語體系自行崩塌。

以基輔為例，作為東斯拉夫文明的發源地之一，其政治與文化淵源遠比現代俄羅斯更為復雜。無論是基輔羅斯的共主時代，還是蒙古金帳汗國的分封體系，都無法簡單歸結為“俄羅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再向美洲延伸思考：當年以七百二十萬美元賤賣給美國的阿拉斯加，曾是沙俄北美殖民地的核心區域。若依“歷史領土”邏輯推演，這片廣袤凍土豈非也成了漂泊海外的“失地”？

這種論調的反噬效應極為顯著——它像一把自動調轉方向的飛鏢，在刺向他國的同時率先穿透發起者的胸膛。

尤為耐人尋味的是，當“歷史權利”成為外交武器時，最易引發聯想的并非歐洲前線，而是遠東腹地。若將時間軸撥回清朝鼎盛期，今日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庫頁島等地，分明處于中華帝國的實際控制之下。

一旦各國紛紛啟用古地圖作為談判籌碼，沙俄在19世紀通過不平等條約攫取的數百平方公里東亞土地，是否也應列入重新審議的日程？

二戰后國際秩序得以維系的關鍵前提，正是各國放棄以歷史榮光為名發動戰爭的權利，轉而承認現有邊界具有法律穩定性。這一原則雖不能抹去過往傷痛，卻有效遏制了無休止的復仇循環。

蘇聯解體無疑是冷戰終結后的最大地緣斷裂事件，但距今已逾三十載。昔日聯盟的廢墟之上，新生國家早已建立治理體系、形成獨立認同，如同在舊宅基地上重建家園。

如今俄羅斯試圖否定這份歷經多年形成的現實格局，強行要求某些地區“重返母體”，理由竟是“祖產不應流失”，這種姿態不僅違背現行規則，更在道義層面陷入被動。

一位英國記者在公開場合巧妙運用歸謬法質問普京：既然俄羅斯能以歷史聯系為由介入他國內政，那么頓巴斯地區的居民若表達脫離意愿，是否也應獲得同等尊重？

這個問題直擊核心矛盾，令回應者陷入兩難：若承認地方自決權，則動搖自身反對烏克蘭主權完整的根基；若否認，則暴露雙重標準的本質——所謂“歷史正義”不過是強權包裝下的擴張借口。

由此導致的結果是，俄羅斯此前塑造的“反霸權斗士”形象迅速瓦解。原本用以對抗北約東擴的話語資源，因自身行為模式趨同而喪失道德說服力。

連鎖反應來得迅猛且廣泛。白俄羅斯領導人盧卡申科隨即釋放信號，暗示波蘭東部部分地區歷史上曾屬白俄族群聚居區，引發華沙高度警惕。

與此同時，哈薩克斯坦民間民族主義情緒升溫，部分團體開始呼吁追索沙俄時期被侵占的草原地帶，甚至出現要求重新評估雙邊邊界的呼聲。

克里姆林宮或許初衷僅為凝聚國內共識，或將對烏行動升華為一場“文明復興”的神圣使命，卻不料點燃了整個后蘇聯空間的敏感神經，促使鄰國紛紛翻檢史料，尋找潛在的歷史索賠依據。

在這場集體記憶被喚醒的混亂中，中國的立場呈現出鮮明對照。論及歷史上喪失的疆域之廣、遭受的屈辱之深，幾乎沒有國家能與中國相比。

從元朝橫跨歐亞的極盛版圖，到晚清列強瓜分下割地賠款的沉痛記憶，中國近代領土變遷堪稱一部濃縮的帝國衰落史。

但在處理當前邊界爭議時，北京始終堅持通過雙邊談判解決分歧，注重援引歷史證據與國際法雙重框架，避免單方面宣示或使用武力威脅，展現出克制與建設性的外交風格。

相較之下，俄羅斯將軍事行動美化為“收復失地”，實則是在重演殖民時代的權力邏輯。此舉非但未能掩蓋沙俄擴張史中的陰暗篇章，反而主動將塵封往事暴露于全球審視之下。

過去尚有不少觀察者對俄羅斯面對北約擠壓的安全焦慮表示理解，視其為一個大國在圍堵中奮起反抗的悲情形象。如今話語轉向“歷史領土”，那個熟悉的、充滿擴張欲望的“雙頭鷹”輪廓再度浮現，令潛在支持者不得不重新評估風險：今日的主張清單，明日是否會延伸至自己的國土？

從根本上說，從聚焦現實威脅的“防御敘事”，滑向基于民族情感的“復古擴張敘事”，是一次極具戰略短視的轉折。

這張原本藏于袖中的底牌一旦亮出，人們才發現其內容并非勝利宣言，而是自我放逐于國際規則之外的宣告書。

它不僅未能增強行動的合法性，反而向世界發出警示：當一個強國沉迷于重構歷史榮光之時，往往意味著它正在喪失應對當下挑戰的能力與清醒。

俄羅斯試圖借用歷史為現實背書，最終卻發現，歷史本身才是最無情的檢察官——它不會因政治需要而改寫，只會忠實記錄每一次越界與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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