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頭坐在輪椅上。推車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粗壯婦女,留著蓬松的獅子頭發(fā)式,一副滬上大戶人家專職女傭的模樣。
只見那老翁由女傭扶著,從輪椅上下來,單手拄著手杖走進店堂,在店堂擺出的樣品椅子上款款落座,微微仰臉,一雙老眼透過淺色墨鏡望著曾涉川。曾涉川初時以為是主顧上門來了,便放下手頭的活兒起身相迎:“老先生想選購什么木器,如果您說出品名式樣,我可以為您老定做。”
![]()
老翁打個哈哈:“老三啊,莫非你真認不出我了?”
曾涉川聞聽之下,一個激靈,仔細端詳,頓時目瞪口呆,這不是“品字堂”的老大保福祥嗎?。
保福祥道:“老三,是我!我沒死,只不過腿瘸了”。
曾涉川深知保老大的稟性,既然敢在解放后的上海街頭露面,肯定已經(jīng)洗白了身份。但自己若稍有出格舉動,別看老大這副風中燭瓦上霜、日暮西山氣息奄奄的樣子,可要自己的性命不過是 舉手之勞,于是他口中連呼“大哥”,正要屈膝下拜,被老大用鑲銅紅木手杖攔住,那股力道,讓曾涉川不由得暗暗吃驚。
![]()
保福祥不動聲色的道:“這些規(guī)矩就免了吧,老聽說老三在這里窩得還不錯,今日出門溜達,順便來買張矮凳”。隨后招呼店門外等候的女傭拿錢購買,臨末起身告辭時,悄聲道:“今晚七點,百老匯三樓餐廳四號包房。”
當晚七點,曾涉川準時前往位于外白渡橋畔的百老匯大廈(即今上海大廈)。保福祥已經(jīng)等候在包房內(nèi),說今晚咱們兄弟倆久別重逢,小酌慶賀,順便說點兒小事。曾涉川深知老大的風格,他跟你說事,神情越輕松語調(diào)越淡定,要說的事兒就越大,越不會使人淡定得下來,盡管有了心理準備,可老大開腔一說,曾涉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保福祥說:“他已經(jīng)與杭州、南京的兩個以前的江湖朋友說好,組建一個新的幫會組織,名喚“品字三方會”,他還是做老大,老二是杭州馮先生,老三是南京任先生。至于老三你,由‘品字堂’老三,現(xiàn)在降一格,占個老四座次,不知你意下如何?”
曾涉川對于老大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拉你入伙,是看得起你;事先沒征求他的意見,那不能往“尊重與否”上面去想,如今是共產(chǎn)黨坐天下,沒往公安局打個電話或者寄一封檢舉信,曾涉川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
接著保福祥繼續(xù)表示,他己經(jīng)跟臺灣“國防部二廳”取得聯(lián)系,人家同意“品字三方會”掛靠他們,近日將會有特派員過來視察,,開展活動所需的經(jīng)費、武器、器材等,也將不日運抵。此時,保老大這才征求曾涉川意見,問他有什么想法。曾涉川說:“小弟的想法就是唯您老馬首是瞻,活著干,死了算!”
保老大翹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我兄弟,看來你的膽量猶存,你的本領我是知道的,就是不知記性還行不行,現(xiàn)在我給你一個杭州的聯(lián)絡地址,小河直街有個騰飛五金批發(fā)行,你去那里報出聯(lián)絡暗號,他們就知道你是自己人”。暗號是:“請問,貴號是否有龍虎牌特種老虎鉗賣?就是可變形的那種。對方的回答是:“先生,抱歉,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牌子的老虎鉗”。
![]()
保福祥事后又一再囑咐,這些,只能牢牢記在腦子里,絕對不能記在紙上!聽明白了嗎?
曾涉川自是只有點頭的份兒,接著保老大又交代了曾涉川在上海的聯(lián)系方式,那就是老大直接跟他聯(lián)系了,有事會找他,他有事則可在外白渡橋由南往北右手第五根欄桿頂部扶手的反面用粉筆畫一個三角。保老大叮囑,只有十萬火急時方能要求聯(lián)絡。另有出事警號,那就是在曾涉川的木器店門口掛介紹商品小黑板的鉤子上掛一根紅色橡皮筋;警號解除則增掛一根其他顏色的橡皮筋。
![]()
最后,保老大下告訴曾涉川,原“品字堂”目前還健在的只有三人,你、我以及以前你的那個跟班史阿根。你可以先把史阿根拉進來。于是曾涉川就去聯(lián)系史阿根,完成了保老大交代的差使。
11月24日清晨,起來開門時,曾涉川發(fā)現(xiàn)了不知何時從門縫里塞進來的一片刨花,知道這是保老大的暗號,約其午前到外白渡橋見面。
這次,他見到的是那個女傭,對方給了他一張紙條,讓他當場拆閱,看完即毀。紙條的內(nèi)容是:“11月28日攜史阿根前往杭州,數(shù)日后再由杭州赴南京,故須找好離滬赴杭的合適理由,以防有人盤問”。
![]()
曾涉川本以為原以為由滬赴杭是一趟簡單的旅行,途中應該不會有什么麻煩。哪知,曾涉川一時沒控制住情緒,發(fā)生了沖突,進局子后曾涉川尋思自己此番只怕難逃厄運。盡管他有信心隱瞞眼下剛搭上“國防部二廳”的現(xiàn)實罪行,可他對于史阿根能否守口如瓶嚴重缺乏信心。在這種情況下只有越獄。當然得拉上史阿根,否則那主兒一旦供出“品字三方會”的重要機密,不論保老大的“大業(yè)”是否因此遭受損失,以其稟性,只怕也會記著這筆賬一定跟他算清楚。
曾涉川反復思量,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越獄后逃往杭州,爭取按老大的交代先接上頭,然后把一應情況向保老大和盤托出,低頭認錯,請求寬恕。等到了醉白池勞動時,史阿根卻沒分在曾涉川這一組,兩人沒法兒借勞動之機進行溝通。
![]()
等到中午開飯時,曾涉川終于找到了脫逃的機會。他對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但這樣一來史阿根就走不了了。這家伙走不了的后果很嚴重,警方肯定會盯著他逼問兩人的關系。今天警方能把他開出來參加勞動,說明史阿根并沒有把他的底細向警方抖出來,但他襲警脫逃后,情況就不同了。,所以,曾涉川必須把走不了的史阿根滅口,來個一了百了!
隨后就立刻付諸實施。襲警殺人后,曾涉川迅即逃離松江城,然后順著鐵路往杭州方向步行兩個小時,潛入石湖蕩火車站,跳上一列順道貨車抵達杭州。
作為資深太湖慣匪,曾涉川對太湖周邊的蘇州、杭州、無錫、湖州等城市都很熟悉。他在杭州車站外跳下火車后,按照保老大交代的聯(lián)系方式,前往小河直街“騰飛五金批發(fā)行”,用暗語順利接上了頭,對那個有著一張彌勒佛胖臉的馮老板說有急事需要馬上見到老大。胖老板點頭不語,接著拿了一方黑色手帕出來,走到曾涉川面前彎腰作揖,道聲“得罪”。
![]()
曾涉川是老江湖,熟悉這一套,點頭表示理解。然后轉(zhuǎn)過身,任那伙計用手帕蒙住了他的雙眼。與此同時,旁邊又挨上了一個人,往曾涉川手里塞了一根尺把長的繩索。這就是江湖上所謂的“接引索”,是黑道上具有“正規(guī)資質(zhì)”的匪伙安全保密工作的常用道具。曾涉川對此自是心領神會,當下由伙計牽引著,出了后門,上了一條小舟。
小舟隨即起錨,劃行了一段時間,靠岸上岸。沒有取下蒙面手帕,最后進入了某座宅院的后門。此時已是晚上八九點鐘,曾涉川的蒙眼布被摘下,待看清對面的保老大,當即行了黑道坎子禮。保老大只一看曾涉川的臉色,就開口道:“老三,你遇上大事了吧?”曾涉川點頭稱是。
![]()
而保老大用紅木手杖往地板上敲了三下,書房門悄悄無聲息地打開,曾涉川在上海見過的那個留蓬松獅子頭發(fā)式的中年女傭出現(xiàn)在門口,保老大讓其通知廚房準備幾個菜,一會兒送來。
曾涉川此時就向保老大一五一十報告了情況。保老大沒有說話。少頃,女傭端著酒菜一一放在一張小圓桌上,又退出。保老大在對面位置坐下,示意曾涉川斟酒,繼而端杯在手與曾涉川對飲一杯。“老三,我并無責怪之意,時勢艱難,只有團結(jié)一致,齊心協(xié)力,才能揚眉吐氣享受人生。”
曾涉川聽老大喚其“老三”而不是新任的“品字三方會”的老四,知道此系懷舊之意,想起以前在太湖“品字堂”那些一去不返的往事,不由一陣唏噓。
![]()
保老大又說:“今天不說其他,現(xiàn)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史阿根究竟有沒有被你那一槍打死。如果一槍斃命,那就萬事大吉;沒有打死,也不必著急,他的傷勢是否嚴重,能不能開口說話,他的口供會對我們造成什么樣的影響,我們要進行一個整體評估,以便作出恰當?shù)姆磻?/strong>”。
吃飯以后,保老大指令曾涉川重返松江,打探史阿根的生死,如果沒死,則補刀為其送終,來個一了百了。于是,就有了松江軍分區(qū)醫(yī)院的槍戰(zhàn)。
![]()
未完待續(xù)。
我是清水阿嬌,歷史的守望者。期待你的關注和點評。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