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冬天·夢

陳語絲原創制圖，版權所有

我想洗澡，于是我到屋后去。

晚上，天冷。空氣也是冷的，夜里的人們仿佛要將冷氣溫暖一遍，再呼出來，讓寒夜溫暖一些。

農村里的天要更冷一些。呼出的暖空氣立即冷卻，寒夜的風將整個屋子填滿寒冷的空氣。

后屋里滿是昏黃的光，有一絲絲暖意。暖色的光仿佛也在溫暖整間屋子的空氣。屋外的露臺里，衣服在寒風中搖曳。

黑色的影子，如鬼一樣，在風中抖動，再漂亮的衣服，在黑夜里，只能失去色彩。

在黃燈光里，朦朦朧朧一個人，在灶臺邊，半裸著上身，似乎在做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沒做。

等我走到灶臺邊，見鍋里是一鍋水。原來那個人正在試水溫。我再仔細看那人時，正是我舅舅。

我喊了一聲舅舅，但似乎我自己也沒有聽清。太冷的天，已讓我不能多待一會兒。

“不必煮開，六十度就可以了，可以看到氣泡浮起就行了。”我好像是心里想了一下，就走了。

其實不必如此提醒。農村人不會煮開一鍋水。

到前屋的時候，我問我爸爸：“舅舅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爸爸說：“剛剛你睡著的時候過來的。”

在床上，弟弟給我看手機，手機畫面里顯示有人給我回復，先是一個打微信電話未接的通知，然后是一個問號，接著是幾句留言。

“什么情況？”

“人哪去了？”

“不回就把你刪除了。”

匆匆一眼，似乎是這么幾句留言，又似乎是別的話。

那對話框左邊是我想聊天的女人的頭像。她居然回復我了，怎么直接就打了微信電話，是有什么事嗎？我著急起來。

“把手機給我。”我對我弟弟們說。

他們笑著，嘻嘻哈哈著，一會兒工夫手機也不知道哪兒去了，消失在黑暗里。

前屋的光，白晃晃的，仿佛青春的色彩。天花板也是白色的，連地板也是白色的，墻壁是同樣的白，一切在白色光芒里，仿佛逝去的青春的白。

她要跟我說什么？我為什么要去后屋？我錯過了什么？她不會真的把我刪了吧？為什么我要錯過與她相處的時間？

弟弟們遞給我一支筆。我接過來，說：“不是這個，給我手機。”

他們繼續遞給我一個筆記本，我接過來，說：“不是要這個，我是要手機。”

手機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我茫然地看著床上，床上卻再也沒有手機的影子。

她在著急什么？她要跟我說什么？她把我刪了嗎？

我在驚心與焦急不安之中醒了過來。

天真的很冷，但是身上卻是暖和的。原來是夢。

等到晚上打開手機，她沒有回復我，她也沒有給我打電話，她也沒有刪除我。在對話框里只有我的世界。

這是今天的一個夢。我沒有在農村，在這座城。

城里的冬天卻是這樣冷。她為什么不回復？其時已經是深夜，她也沒有回復。我給她發了一個表情，她也沒有回復。

夜是這樣深，我想，她在做什么？

打開微博的時候，看到一個自稱是高中生的人說：“不想上學。作業還沒寫完。”

我仍在想，她在做什么？

寒夜里，她能做什么？我想她也不過是入了夢境。

（陳語絲寫于2025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