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9月,北京中南海的梧桐葉剛剛泛黃,賴傳珠夾著厚厚一摞干部檔案,踩著碎葉聲走進總干部管理部的辦公室。那一天,他被任命為副部長,肩上多了一條沉甸甸的任務——為即將恢復的軍銜制儲備翔實資料。
早在1949年10月,新組建的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就把“正規化”掛在墻上大字報。可真正動手時,難度不小:抗戰時期的第一次試行因物資匱乏擱淺;重慶談判后的第二次試行被日軍掃蕩打斷;1946年“雙十協定”后的第三次試行又被國民黨內戰沖散。三次折騰,讓“軍銜”二字始終停留在紙面。
進入和平建設年代,毛澤東強調,要給部隊插上現代化兩翼,軍銜制是其中最硬的一根羽毛。1955年1月23日,《關于評定軍銜工作的指示》下達,全軍進入大排行模式。羅榮桓主抓中將、上將,賴傳珠、徐立清牽頭少將,其余官兵再由各大單位分頭核實。
檔案室燈火常亮。干部們的簡歷、戰功、負傷記錄被厚厚碼放,有意思的是,誰也不敢先動筆,生怕落下“不公”口實。羅榮桓在病榻上仍逐行過目,遇到分歧就讓賴傳珠拿著資料去問“那位最權威的人”。
“李克農崗位特殊,沒帶部隊作戰,評上將怕不好服眾。”賴傳珠小聲嘀咕。毛澤東抬眼,語氣帶著肯定:“不了解他的戰功,才會覺得難以服眾。”
抗戰時期,李克農調東北局,從“地下”轉入外事、情報、保衛綜合領域。1949年,解放南京后,他又負責接管國民黨中央情報收審系統,沒讓任何重要檔案流失。朝鮮戰爭初期,他在沈陽指揮情報站,及時偵收對手空中攝影計劃,為志愿軍爭取了寶貴隱蔽時間。用現在的話說,他是“隱形戰線的集團軍司令”。
賴傳珠聽完,眉頭一點點舒展。毛澤東又補上一句:“功勞不分明暗,槍林彈雨是戰場,剪電線同樣是戰場。”不到五分鐘,名單右側多了一行清晰字跡——李克農。
1955年9月27日,北京懷仁堂授銜典禮。主席宣讀命令時,李克農身著新制55式軍服,胸前三枚一級勛章熠熠生輝。這位年近五十、常年深藏的特工,第一次以公開上將身份亮相,臺下不少年輕參謀才驚覺原來“李主任”竟是上將。
授銜后,李克農主持中央調查部工作,他強調“情報不分前后方,和平時期也要有偵察視野”。1958年,他率團與蘇聯國防部對接截獲崗位技術,暗中補齊我國海防短板。遺憾的是,多年高強度工作耗盡心血,1962年初春,他突發腦溢血病逝,終年五十八歲。
周恩來趕到病房,久久站立,無言良久。稍晚,他把那份1955年的上將名單展開,輕輕撫過李克農名字,轉身吩咐工作人員:“保存好,這是特殊功臣的印記。”
賴傳珠當年在名單上加的那一筆,如今存放在中央檔案館。翻閱者都會發現,這位隱蔽戰線的老兵沒有披掛上陣的戰例,卻用另一種方式守住了中共中央的安全。李克農的名字最終寫進了中國人民解放軍上將序列,也寫進了新中國的隱秘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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