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聲有一瞬間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夾著煙的手指猛地一僵,猩紅的煙頭燙到皮膚都未察覺。
“你說什么?”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
親信頭皮發麻,硬著頭皮重復:“鹿老大可能……被敵營的人帶走了……”
“放屁!”
傅寒聲猛地暴喝一聲,掀開被子霍然起身,赤著腳幾步跨到親信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底瞬間爬滿駭人的紅血絲。
“她鹿月是什么人?槍頂著頭都不眨眼的狠角色!混戰區?被撿尸?你他媽編故事也給我編得像樣點!”
他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親信驚恐的眼睛,試圖從里面找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故意讓你們這么說的?想嚇我?逼我低頭?逼我趕走月月是不是?”
親信被他勒得幾乎窒息,艱難地搖頭。
“傅隊……鹿、鹿老大已經簽了離崗……她……她命令不了我們了……”
傅寒聲的手驟然松了力道。
親信得以喘息,忍不住啞聲補充,話里帶著壓抑的悲憤和不平。
“就算鹿老大身手再好……可那是雙倍的烈性藥啊!還捆著手腳!扔進東邊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四個小時……喬小姐中藥,有您親自……‘解’了四個小時。可鹿老大她……”
親信哽住,眼圈發紅,別過頭去,聲音發抖。
“……四個小時,夠死多少回了!現在到底怎么樣……真是急死人了!”
煙頭從他指間掉落,滾燙地燙過腳背,他卻渾然未覺。
這一刻從未有過的不安涌上心頭,讓他整個人煩躁不已。
“傅隊!不好了!”
也就是這時又一名手下慌慌張張沖進來,聲音慌亂到了極點。
“鹿老大手下那隊人,他們、他們不知從哪兒聽說了鹿老大的事,全炸了!”
“不顧禁令,抄上家伙,已經沖去東區了!現在正跟‘黑蝎’的人接上火,打得不可開交!”
傅寒聲瞳孔驟縮,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厲聲道。
“立刻集合!去東區!攔住他們,把……”
他把后面那個名字在喉嚨里滾了滾,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把人給我帶回來!”
“一定要確保安全,不能有一個傷亡。”
他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動作因為急切而有些踉蹌。
“師傅!”
一雙柔軟卻帶著不容拒絕力道的手臂,從后面緊緊環住了他的腰。
喬月月不知何時醒了,臉頰貼著他汗濕未干的后背,聲音帶著未散的慵懶和一絲被忽略的委屈與不安。
“別去……大晚上的,外面那么亂,槍林彈雨的,多不安全啊。”
她輕輕蹭了蹭,“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我剛才……還是有點怕。你走了,我一個人怎么辦?”
她感受到傅寒聲身體的僵硬,又適時地、用一種天真又帶著點不滿的語氣補充。
“而且,鹿月姐手下那些人,擅自行動,違抗軍令,這可不是小事。傅隊,您得處理他們呀!不然以后誰都這樣,隊伍還怎么帶?”
她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軟,篤定道。
“鹿月姐肯定沒事的,她那么厲害,什么場面沒見過?說不定……說不定她早就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正等著看我們著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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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旁那位眼圈發紅的親信,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鐵皮柜上,發出巨響。
他猛地轉頭,赤紅雙目死死盯住還賴在傅寒聲背后的喬月月,臉上肌肉因極度憤怒而扭曲,話從牙縫里擠出來。
“喬小姐,您說得可真輕巧。”
“要不這樣我也找點那種‘助興’的好藥,給您灌下去,再把您手腳捆結實了,現在就扔到東區混戰最激烈的地界兒,讓您也親身試試?”
“也讓咱們都開開眼,看看以喬小姐您的‘聰明’和‘本事’,能不能也在那種地方,‘早早躲起來’,‘安全’地待上四個鐘頭……”
他猛地提高音量,嘶吼出來。
“還能他媽的不需要人給您‘解、毒’!”
喬月月被這突如其來的、毫不掩飾的殺意和羞辱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更緊地抱住了傅寒聲,把臉完全埋進去,委屈至極。
“嗚嗚嗚,師傅我好怕,你不要走好不好?”
從前,她這副柔弱依賴、全心信賴的模樣,總能精準地戳中他心底某個角落,讓他覺得被需要,讓他冷硬的心腸不自覺軟化,讓他甘愿為她破例,為她擋去所有風雨。
他以為那是憐惜,是責任,甚至是……愛。
可此刻他卻煩躁至極,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找到我。
他不敢想象,如果找不到我,他要怎么辦?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不在他的身邊。
甚至很有可能因為他而遇到危險。
“松開。”
他用力甩開了喬月月,沒有理會她的難以置信,迅速下令
“還愣著干什么?”
“傳我命令!立刻!馬上!”
“所有能動的人,所有!武器彈藥全部帶上!目標東區混戰中心!”
“給老子把天捅破了,也要把鹿月完好無損地給老子找回來!”
“開車!現在就走!”
他一把推開還想湊上前的喬月月,甚至沒管她是否摔倒,抓起外套和配槍,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外面沉沉的黑夜。
消毒水的氣味混雜著地下掩體特有的土腥氣,鉆進鼻腔。
我靠坐在鋪著粗糙毛毯的行軍床上,肋下的傷口被重新妥善包扎過,仍隱隱傳來悶痛,但比起之前撕裂般的灼燒感,已好上太多。
舅舅坐在我對面的鐵椅上,肩章上的將星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他摘下軍帽,揉了揉眉心,看向我的眼神里帶著責備,更多的是壓不下去的心疼。
“你手底下那隊‘夜梟’,真是跟你一個脾氣,一點就炸。”
舅舅將一份情報簡報扔在中間的矮幾上,“傅寒聲那小子更瘋,帶著他幾乎全部的家底,跟‘黑蝎’在東三區杠上了。”
“從凌晨打到現在,槍炮沒停過,傷亡數字不斷往上跳。兩邊都殺紅眼了,傅寒聲就一句話:不放人,就踏平那里。”
他頓了頓,觀察著我的表情。
“非要逼‘黑蝎’把你交出來。陣仗鬧得很大,其他幾家都在觀望。丫頭,你……”
我垂著眼,看著自己搭在膝蓋上的手。手指因為之前的粗暴捆綁和掙扎,還留著幾道青紫的瘀痕,有些地方破了皮,已經結痂。
指甲縫里,似乎還殘留著東區混濁的泥污和……別人的血。
心臟的位置,在聽到“傅寒聲”三個字時,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呵,多諷刺。
把我親手扔進地獄的人,現在擺出一副要掀翻地獄救人的姿態。
我抬起眼,看向舅舅,平靜開口。
“舅舅,以監管總部的名義,發令吧。”
“就說,‘夜梟’小隊違反戰區緊急狀態管理條例,擅自挑起大規模武裝沖突,造成惡劣影響和嚴重傷亡。”
“請舅舅立刻派人,將他們全部繳械,暫時扣押,我想見見他們。”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尖刀,是我從尸山血海里挑出來、打磨出來的亡命徒,只認我一個人的死忠。
我本來也是想著安定下來以后將他們帶在身邊的,沒想到他們到先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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